刘备携民渡江

 

  儒家的仁治思想虽使刘备在领导工作上受益莫大,但也存在许多明显的局限性。
  首先,儒家的“仁”是主张爱有差等,这就导致刘备在处理集团内部的关系时,有较明显的亲疏之别。比如刘备在决定自己的王位继承人时,在义子刘封和亲子刘禅之间要选择其一,当他征求军师诸葛亮的意见时,诸葛亮答道: “此家事也,问关、张可矣。”(第七十六回)这样的大事,诸葛亮竟然觉得难于参与,只好投了弃权票。以诸葛亮的态度中可以揣测,在事关“立太子”这样的大事上,就算崇尚“仁”的刘备,也难免受非常复杂的情感因素所左右,孔明“推”得实在高明,尽显微妙。又如刘备自领益州牧时,同时封关羽为荡寇将军、汉寿亭侯;张飞为征虏将军、新亭侯;赵云为征远将军;黄忠为征西将军;魏延为扬武将军;马超为平西将军。六员虎将均封为将军,但其中惟有关羽、张飞另加侯爵,连赵云这样的心腹爱将亦不能与关、张平列,而给官员的赏赐又是按等级差别给予的(见第六十五回),这就不难见其亲疏之别。这种不能平等对待部下的领导方式很容易带来消极的后果,仅仅由于刘备在人际关系上的倍加殷勤才侥幸补偿了这一局限。
  其次,仁治思想在领导工作上的另一种消极影响是,当领导集团变得庞大时,主要领导人不可能和每一成员保持“食则同桌,寝则同床”的交往,感情联络稀少。从而,曾经促使集团发展的方式会变成限制集团发展的方式,甚至有些旧部可能会因感情联络变得稀少而产生怨情。比如蜀中豪杰彭羕在刘备攻西蜀途中,进一言救了刘备数万人性命,受到重用,但刘备称帝前,彭竟因刘备待他昔厚今薄而背地辱骂,并企图联络孟达,挑动马超谋反。蜀国政权的上层人物主要由两部分组成,其一是刘备收川前四方征战长期跟随的骨干,其二是收川过程中刘璋手下的降将,其他来源的官员极少。儒家的仁治思想,导致庞大集团内部的封闭性,窒息了领导集团的吸收功能,以至使西川内外的再生人才无法跻身于领导集团,发生“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的可悲情形,这不能不说与刘备贯彻仁治思想有很大关系。
  最后,仁治观念常常与刘备实现目标的政治手段发生矛盾,使他多次丧失实施目标的机会。他的目标是要占据一方,积蓄力量,伺机统一全国,实现这种目标的政治手段,特别是军事行动是残酷无情的,但仁治观念却要求以仁爱之心待人,尤其是对刘姓同宗更要以礼相待,关爱有加等,这样,目标要求和手段要求常常把刘备陷于两难的境地。为了目标不择手段,就要残酷无情,不仁不义,这是刘备所不愿意的;而完全选择仁义的手段,又实现不了目标,这也是刘备所不愿意的。每碰到这种情况,他多是采取折中的方式,以迂回的手段实施目标,但这往往使他失去许多直接达到政治目标的机会,使本集团的发展走着一条异常曲折的道路。比如,刘表多次提出自己死后让刘备作荆州之主,但刘备却认为,“景升待我,恩礼交至,安忍乘其危而夺之。”(第三十九回)曹操大举进攻新野小县,孔明建议夺取荆州安身,以拒曹操,刘备又是不忍图之,并声言: “吾宁死,不忍作负义之事。”(第四十回)刘备携民渡江之时,众将一再劝他弃百姓先走,他认为“百姓从新野相随至此,吾安忍弃之?”(第四十一回)结果被曹操追兵打得一败涂地,他的妻小都未能保全。又比如,当刘备攻取西蜀的时机已成熟时,他却一再推托说: “刘季玉与备同宗,若攻之,恐天下人唾骂。”庞统建议他与刘璋会面时,就筵上杀之,一拥入成都,唾手可得西川,他却认为: “季玉与备同宗……若行此事,上天不容,下民亦怨。”并指责庞统: “公此谋,虽霸者亦不为也。”(第六十回)他最终虽以军事手段夺取了西蜀,但迁延日月,折兵损将,尤其是副军师庞统阵亡,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刘备夺取汉中后,众将欲推他当皇帝,他认为这太不符合为臣之道,坚持不干,只接受了孔明关于暂时为汉中王的折中方案。及至曹丕篡位,蜀中大小官僚又上表让他即皇帝位,他看罢吃惊道: “卿等欲陷孤为不忠不义之人耶?”经众官再三劝说,他才表示: “吾非汉昭烈帝刘备像推阻,恐天下人议论耳。”(第八十回)从这些情况可以明显看到,仁义观念在许多关键时刻常常成为他实施政治目标的心理障碍。
  刘备的仁慈更多地属于一种手段。他曾对庞统说过: “今与吾水火相敌者,曹操也。操以急,吾以宽;操以暴,吾以仁;操以谲,吾以忠,每与操相反,事乃可成。”(策六十回)他的仁治最终是服务于其政治目标的,在特别关键的时候,他根本不讲仁慈。关羽被东吴攻杀后,刘备一定要出兵东吴,替兄弟报仇,赵云劝阻说: “汉贼之仇,公也;兄弟之仇,私也。愿以天下为重。”刘备答道: “朕不为弟报仇,虽有万里江山,何足为贵?”(第八十一回)张飞手下叛将范疆、张达因故刺杀张飞逃入东吴,更坚定了刘备报仇雪恨的决心。进军前期,一路顺利。糜芳告诉傅士仁说: “蜀主宽仁厚德,目今阿斗太子是我外甥,彼但念我国戚之情,必不肯加害。”(第八十三回)商议好后,杀了马忠来投刘备,这时,刘备并没有讲仁慈,他在御营设下关羽灵位,令关兴将糜、傅剥去衣服,跪于灵前,亲自用刀剐之,以祭关公。孙权有心求和,令人绑缚范疆、张达送至刘备,刘备设下张飞灵位,让张苞自仗利刀,将范疆、张达万剐凌迟,祭张飞之灵。可见,在刘备心灵深处,打仗,当皇帝,更多的是从一己之私考虑,在最关键的时候,他并不讲仁慈,甚至会采取异乎寻常的残忍手段,因为仁治并不是他实施政治行为的最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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