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回 圣驾凄凉居古殿 旌旗威武震西川

 

  上回说到徐晃纵横雍州三千里,斗尽中华猛将,终于拔出羁留敌境各路军马,共返川中,到得斜谷前,却被逐流拦住去路。刘晔告徐晃曰:“逐流骁勇,周循多智,吾军虽众,多有伤折,士气衰竭,各路统率不定,将令不明,未必能与铜铃小霸王相敌也。可早计议。”徐晃问曰:“大夫可有良策?”刘晔道:“今军中无粮,军心懈怠,五丈原一带麦熟,可使人前往割之,就地打晒,逐流必不肯见容,分军来击,吾等却佯作抢入斜谷,待其军到,以逸待劳击之。”
  徐晃道:“此计大妙!”便唤朱灵,前往五丈原割麦。魏军闻得可夺粮草,心下皆定,早有巡探报到斜谷,逐流闻言,与周循商议道:“雍州已是中华之地,岂容百姓粮草为魏军所夺?当分一军前往护麦。”周循道:“某可往之。”乃领五千军赶赴五丈原而来。
  周循方去,逐流心下疑惑不定,忽有报曰:“魏军已到山前矣!”逐流登高而望,但见夏侯惇、曹仁、曹真、张合、郭淮诸将旗号尽皆在目,逐流猛醒道:“子远被朱灵诱去,沿路必有伏兵,其势危矣!”遂唤索宪、司马师、司马昭诸将道:“据在山头,射住谷口,深沟高垒而守,只休教魏军入蜀。”自引王基、赵薇二人,将三千兵士来救周循。
  赶到五丈原时,但见周循被诸魏将团团困住,众兵卒重重包围,左冲右突,不能脱身,逐流圆睁瞳目,大喝一声,抢入重围,霸王戟横劈如秋风扫地,直搠如孤峰顶天,朱灵、孙礼、牛金心惊胆颤,尽皆奔走,逐流救得周循,回头急返斜谷。
  赶至半途,火头升起,前面徐商、吕建左右卫护徐晃,当住去路,分别接住王基、赵薇、周循大战,逐流方欲冲突,喊声响处,曹洪从左,张合在右,后面朱灵、孙礼、牛金赶来,中华诸将分散各处,互相不能救应,只有逐流纵起绝影马,单身独骑,往来冲杀,瞳目瞠开,铜铃声到处,魏军纷退,军势一路开裂,张合曹洪大怒,齐声喝道:“竖子休得猖狂!”待要上前去捉逐流时,忽地长矛呼啸,破空而来,两边重甲摆开,一枝劲旅从中推出,各负标枪,投掷而到,却是马超三兄妹见长安围解,随后南来,救了逐流一军,徐晃等见马超威武,尽皆退去。
  逐流等逶迤追袭,已到谷口,却说索宪诸人守住,曹仁、夏侯惇几番杀上山来,皆被乱箭射退,遂在山下百般毁骂,索宪大怒,跑马冲下山来,司马昭、司马师劝止不住,急起寨中兵马接应,早见索宪方到山腰,左边转出郭淮、右边转出曹真,将索宪围在当心,司马昭、司马师各被重兵困住,不能相救,曹仁夺了山头营寨,撞开擂木,放魏军入谷。夏侯惇来捉索宪,幸有陈到在子午谷,闻得这边危急,连夜奔来,正敌住夏侯惇,索宪趁势杀出,折了三五千人马。陈到与夏侯惇战到六十合,刀法散乱,徐晃之军又到,陈到败走,后退十余里,方扎住阵脚。高顺自对山赶来,正复夺营寨,夏侯惇又上山来,两个又战七八十合,高顺亦走。
  于是魏军如长蛇般络绎入谷,方入一半,铜铃声响,逐流已到,魏军尽皆颤栗,军阵晃动,徐晃教诸军只管向前,自独骑驻于谷口,摆开春秋刀法架子,横斧而立,只待魏军远去,方匹马往汉中而走。中华众将远远站定,不敢进逼,任徐晃远去,只太傅钟繇之妻,因抱幼子钟会于怀,被中华军士所获。逐流令送回长安不提。
  川中曹睿闻徐晃果拔诸军安然而回,赞曰:“徐公明深入敌境,转战三千余里,力拔全军安然而还,虽古之名将,谁能及哉!”亲自出汉中来迎,但见诸卒萎靡,士气低落,唯有徐晃所统猎豹营并部将朱灵两军伤残虽重,却是秩序井然,威风凛凛,见到曹睿,都只在马上行礼,口称:“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曹睿叹道:“徐将军真亚夫也!”引徐晃往成都面见曹丕,遂封镇北大将军,领汉中太守,进阳平侯,邑三千一百户,依旧总督汉中兵马。自此张辽在夔关,徐晃在阳平关,扼守益州门户,名扬华夏,威震千秋。有诗赞张辽徐晃并魏五子曰:遍地英雄不等闲,犹闻良将五人先。夔关廿载泰山稳,华夏八方香火延。
  独破诸关能斩将,力平众寇敢冲天。春秋刀法今犹在,不使洋倭犯海边。
  时顺安公,剽骑将军孙权自陇右有书到,曰中华军进凉州,本部兵马抵挡不住,愿入川中,乞皇上引兵接应。曹丕一面令孙权严守机密,一面问徐晃道:“孙仲谋亦欲入川,公还敢入雍驱驰否?”徐晃慨然领诺,又召猎豹营将士,预备冲突雍郿。这正是:将军威武盖神州,不死中原志不休。报尽恩仇方快意,流光夜夜照春秋。
  只说当日庞统力攻长安不获,却被徐晃背后掩杀,折了许多人马,幸得四面诸军皆还,合围长安城外。庞统躺卧中军,教众将四下探访,寻觅破城之计。有邓艾来告:“长安城北有隐蔽小河通渭水、成国渠,为长安城中汲水之道也,可以断之。城内无水,安能久存?”庞统甚喜,遣人截断水道。
  鲁肃在城中得知,仰天叹曰:“为国尽忠之日至矣!”与身周十八护卫道:“长安得保,皆因粮水不乏,今汲水道已断,城中井水缺乏,百姓不安,吾军亦再难支持,吾受国恩,今当死矣,诸兄弟可往开门献城。”诸护卫大哭道:“向随将军,甘苦与共,岂忍一旦分离?请死将军之先。”于是鲁肃并随身护卫一并自尽皇宫之前,有诗叹曰:一番谋画已成空,独守孤城帝子宫。既有忠臣能赴死,何忧壮士作偷生?
  守门军士知鲁肃等皆死,开门放中华军入城。长安百姓俱各惊恐,庞统教四下布告,严明纪律,大军屯于城外,只引小股人马收取长安,举凡兵将,皆与民秋毫无犯,有敢取民间一针一线者斩首号令。因此万民方服,中华军入城,先将皇宫封存,又将鲁肃并诸护卫尽皆厚敛入葬,一面回书报到洛阳。
  叶飘零闻得长安已破,雍州悉平,自身之病,又稍稍愈可,遂起銮驾,西幸长安。各路将士,皆高迁厚赏荣之。旬日之内,叶飘零已到长安,召集四面流落魏臣,以好言抚慰,又怜钟会丧父,母子孤苦,多有赏赐,造府养之。随后引两国公卿,将果品酒肉,祭拜曹操坟前,文曰:
  “吊尔魏王,千古流芳:攘凶讨逆,定国安邦。西迎汉室,中兴刘皇。董贼覆灭,袁孽消亡。南收巴蜀,北破西羌。开田治水,积草屯粮。功垂寰宇,名震八荒。
  吊尔魏王,多行不良:逼宫弑后,如虎似狼。先屠徐兖,后剿雍凉。播瘟传疫,国损民慌。外如爱士,狡诈内藏。兵戈多起,贪念屡张。海内动荡,天下奔忙。
  吊尔魏王,功业难长:人臣已极,犹念荆襄。英魂铁骨,飘荡远乡。寿春方陷,又迫许昌。虎牢关下,楚士逞强。炎炎红日,永照东方。中华兴盛,万寿无疆。
  吊尔魏王,四海神伤:曾经煮酒,意气飞扬。曾经挥笔,漫画文章。曾经惜儿,病卧孤床。曾经怜女,泪洒山冈。一生率性,傲视三江。如今孤冢,唯剩花香!
  奉酒一殇,请君一尝。哭尔魏王,两隔阴阳。君若有心,听我一唱:怒君暴虐,多动刀枪。怜君重义,卖履分香。乞君亡灵,永护炎黄。他年相聚,再话沧桑。呜呼哀哉,伏维尚飨!“祭到动情时,诸魏臣无不痛哭流涕,中华将士亦为唏嘘不已。既毕,叶飘零回顾魏国故臣道:“魏王功过兼有,毁誉参半,然以朕观之,其非常之人,故有非常之事。魏王屠戮生灵,不恤百姓,杀害名士,迫死功臣,虽有非常之过,然而攘除凶逆,平定四方,屯田积黍,重兴汉邦,亦有非常之功,非袁、张割据自守之流可比也。克定祸乱曰武,布纲治纪曰平,可谥为武平王。”
  诸受穷旧将,被困降臣闻得,无不谢恩。叶飘零又道:“如今盖棺定论,魏王毕竟功大于过,汝等久事之,多历勤劳,为国有功,朕自知之。今归中华,与旧臣无二,可竭忠尽力,早定天下。吾中华法令虽多,然简而述之,亦不过‘保国安民’四字也,戒之,慎之!”因此诸魏臣惶恐之心尽去,安心而事中华。
  时归尘、逐流皆在叶飘零身后,拜祭曹操亡灵。听得父亲语音甚是苍凉伤感,逐流心下叹道:“当年武平王煮酒论英雄,将刘、叶、曹并举,今三雄已去其二,父皇将平天下,追念故人,知音多去,岂有不感慨之理?”不觉泪如泉涌,归尘却暗赞:“父皇这一招收买人心果然厉害,从此中华旧臣既凛然受教,而魏臣亦一心无二也。”暗起效仿之心。
  却说赵云之女赵薇,为偷出洛阳,常恐叶飘零见责,闻圣驾已至,随赵云、马云禄前来请罪,拜于叶飘零膝下道:“父皇,孩儿出嫁之日,曾与逐流誓曰:”携子之手,与子同老‘。夫君既出征在外,孩儿怎能安居洛阳?私逃出宫,有违圣命,请父皇责罚。“叶飘零见赵薇虽知犯过,毫无惧色,一双大眼正似慕容秋水当年,不自禁心下一酸:“当年荆襄瘟疫之时,何尝不与秋水誓曰‘携子之手,与子同死’,今儿又如此,父母何堪?”抚摸赵薇头顶,良久方道:“芯茹,朕不愿汝随军,非不欲汝建功立业,然自银屏南嫁,萍儿身陨,朕深知乱世非女儿可以立身之处也。此番苦心,汝今朝不知,他年必晓。只是事在人为,因由祸福,唯人自召。汝既有志,朕不勉强,但沙场凶险,汝在军中,以平安为重,休只贪功。”
  赵薇大喜叩首道:“多谢父皇恩典,芯茹誓以死报!”叶飘零令赵薇退去,与赵云道:“子龙客居中华,伐倭讨魏,建功无数,远过朕望矣,今朕妻离女散,孤身而为天下人奔波,更知持家治国,皆不易也。冲锋陷阵之事,无须子龙亲出,芯茹安危,却劳子龙保之。”赵云道:“陛下虽怜爱吾儿,用心良苦,然吾儿既为中华之将,自当保国安民,生死虽有命,壮志不可虚也,何劳陛下挂念?”
  叶飘零慨然而叹,问曰:“令郎赵统、赵广如何?”赵云道:“夫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二子长成,当保明主,为天下人抛头颅洒热血也,更有何疑?”叶飘零微微颔首,赵云一家离去,忽有马云禄重返驾前悄告道:“吾与夫君厮杀半生,转战四海,今子龙虽有丈夫之志,云禄却不忍孩儿再履沙场,芯茹性刚,喜兵好武,非父母可以禁之。伏愿陛下怜统、广年幼,勿使为将也。”
  叶飘零闻言,仰天曰:“堪叹世间舔犊意,可怜天下父母心!”遂传唤领国子监总执掌司马懿,教只授赵统、赵广文才,不传武略。诸臣皆退,叶飘零独居馆中,心下甚闷,有安静劝曰:“皇伯宽心,皇后娘娘有关兴哥哥、辛怡姊姊保护,必然无恙。”叶飘零不语,当夜又是难眠,尽退从人,只携了宝剑,暗点灯笼,披衣离了馆驿,往皇宫而来,踱到未央殿前。明月中天,朗星无限,中华皇帝孑然一身,徘徊金兰玉宇之间,清风拂面,刺骨生寒,忽闻荷花莲叶之中,虫唤蛙鸣之里,隐隐似有叹息之声。叶飘零喝曰:“朕既封皇宫,闲人免入,有何人敢违朕意,窝藏在此?”
  戏凤池旁盈盈站起一人,长裙及水,襟带飞飘,轻风批开散乱秀发,露出一片玉骨冰肌,花容月貌。叶飘零按剑问曰:“汝是何人?”那女独立清萧,毫无畏惧,当真是艳如桃李,冷若冰霜,只淡淡道:“三十年来,天下称孤道寡者,不知其数矣,汝又何人?”
  叶飘零自登基以来,不曾遭此反问,不觉哑然失笑,半晌道:“朕中华兴元皇帝,姓叶,上飘下零,汝乃何人,为何在此,可从实报来!”那女道:“又一个称孤道寡的,吾灾患至矣!不称孤道寡的为何不来?”
  叶飘零心下一动,忖道:“此女神智失常,却似冷宫怨妇,莫非是她?”问曰:“汝可是河北甄妃?”听她冷笑道:“尔辈终不过为了我这身子,便舍得下花言巧语,直至无法无天,无伦无义,一旦歹心已遂,什么盟誓皆付脑后,立时忘尽。威风凛凛也好,鼠头贼脑也罢,皇帝盗匪,抵不过心中都是一般坏水,吾心自知,只绝不抵抗,任汝狂逞,尽管前来便是,又假惺惺多问作甚?”缓缓闭上双目。
  叶飘零正惊愕间,甄妃瞠目叱道:“偷腥也不敢,算什么皇帝?古往今来,有哪一个皇帝像你这般胆小的?”叶飘零早望见甄妃玲珑浮凸,仪态万千,一段容光艳若天人,果是天生尤物,更闻得她直语相邀,不觉心神一荡,强又凝定,道:“朕非惧汝也。唯甄姑娘号称洛神,但为曹子恒所负,即落魄至斯乎?”甄妃仰面冷笑道:“什么洛神?子建倘居其位,真有异于子恒乎?”
  叶飘零心下着实黯然:“昔年洛神,艳名传播天下,不想今朝如此。女儿何罪,乱世之中,只如蝼蚁一般?总是他人辜负良多,以致心灰意懒。”微微上前,扶住甄妃道:“甄姑娘放心,吾等中华乃礼仪之邦,汝安心而依中华,无人敢犯尊颜。”当下搀扶甄妃出宫,半路因众侍卫忽觉不见了皇上,急来找寻,正好迎到。叶飘零教安静伴甄妃而住,悉心照料,休提魏国伤感之事。
  翌日,有周循解秀珠夫人至,叶飘零思及飘萍之死,原本愤恨,待秀珠夫人到,方知原是巾帼英雄,当年曾战过乐进,如今却成阶下之囚,蓬松满面。叶飘零问曰:“昔萍儿倾倒天下,举世臣服,而待夫人最厚,如何却与曹子恒做那不仁不义之事,致使萍儿无路可去,含恨陨身,至今背负恶名?夫人宁不愧乎?”秀珠夫人道:“吾本山野村姑,自归魏国,子恒念念不忘接我入宫,后虽未行,盖男子性堕而迟,非心下无意也。但为子恒所谋,俱所甘愿,何必问其缘由?今日有死而已,不必多言。”
  叶飘零见秀珠夫人虽在囚中,英风不改,不觉挫动心中伤悲,而有不忍之色。秀珠夫人道:“久闻中华皇帝文韬武略,冠绝当今,如何有此儿女态耶?可速斩我。”叶飘零念及飘萍,潸然泪下,却道:“朕虽爱女,然死者已矣,朕只欲泽被天下,岂可因私怨而戮良才?朕若斩汝,天下百姓欲寻仇者,何止千万?”
  秀珠夫人大笑道:“夫行大事者,思虑不可不快,建大功者,决断不可不明也,遇事迟疑,但有妇人之仁,逊子恒何多哉,此非英主也!”含笑咬舌而亡。传到蜀中,曹丕闻得,悠悠叹道:“朕早许诺秀珠,他日扶为正宫。只是一向疏懒,尚未举动,不想秀珠已去,如今欲为之时,故人已去,永不能偿还此愿矣!前行总有道,后悔却无途,使后人闻之,宁不戚乎?”亦吐血成升而死,虽开魏国,在位不过两载。有诗叹曰:风流当属魏文帝,落笔成诗天下闻。誓伴洛神言尚在,一朝共死为新人。
  初,秀珠夫人先于军中谓周循曰:“吾自私离羌国,侍奉魏帝以来,一心无二,纵至中华国主驾前,亦无他意,何必见之?早得子恒一言许诺,此生何憾?”后人有诗叹曰:山盟海誓一场空,多少愁情在冷宫。锦殿牙床终未入,黄泉路上有芳踪。
  这时贾诩、董昭皆病死,刘晔、曹真、夏侯惇等拥曹睿登基,改元太和,是为明帝。这边庞统尽告曹丕弃长安之事,叶飘零闻得辛宪英留在长安,心下甚喜,命人取至,问曰:“魏主奔川,欲先保基业,再图复兴,卿何不从?”
  宪英答曰:“昔秦皇失鹿,群雄共逐之,高祖斩蛇起义,三载亡秦,五年灭楚,休养生息,四海清平,此由乱入治也,后二百年,哀、平之世,太平日久,王莽篡逆,由治入乱,而光武中兴,重整基业,社稷复平,此乱而复治,又两百年,已至桓灵,祸乱重生,豪雄并立,各相混战,中原灾患四起,死者千万,此大治而趋大乱,至今三十年,天道为之一变,宪英故知正宜大乱而归大治,夫治乱无常,朝代更替,皆世间常事,非人力可定也。为一家基业,而长绵战乱,岂宪英所为乎?”
  原来飘萍去世,慕容离家,叶飘零终日沮丧,暗悔平生壮志,如今宪英只一席话,教叶飘零茅塞顿开,心下大喜,又问道:“诚如此,庞士元攻城之际,卿何相助子敬守城?”宪英慨然道:“士有所为,有所不为,既在其位,不得不谋其政也。”有诗赞宪英曰:世间多有痴儿女,只尽寸方一片心。怎似辛家女成日,识遍史书察古今。
  叶飘零遂留宪英于馆驿中,咨曰:“朕观乱世,人命如草,权臣当道,祸累生灵,故发宏愿,欲开民智,使人间长存公道,百姓永享安宁,只为此念,扰攘至今,损了诸多士卒,堆积无穷白骨,爱女飘萍问曰,何人赴死,何人享福,是由天定耶,人定耶?朕不能解,宪英高明,愿闻教益。”
  宪英道:“公道不在人心,是非由于实力。麋鹿虽堪怜,虎狼亦众生,弱肉强食,古今同理也,岂有异哉?陛下既以苍生为念,可知世间若无陛下,安得三十年而终乱世乎?”叶飘零甚喜,复曰:“飘萍又责曰,当年孟德五十万大军下江南,朕若以生灵为念,可举江南之士迎之,天下早定多时也,朕却无言,劳宪英为朕解之。”
  宪英答道:“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也。昔魏武因屠泗水,故得徐州而失其民,下江南而丧其名,盖势非一人而就,中华之兴,亦非系陛下一身。魏武下江南而覆灭,乃江南全土所拒,非陛下一人可以拒也。陛下但随全民之意,顾念普天之心足矣,千秋功过,何须计较?”叶飘零大喜道:“宪英不出闺门,尽知千古之事,更深解朕心,知音二字,卿可当之。”又将平生疑惑一一相问,宪英对答如流,叶飘零遂大会群臣,欲聘宪英为博士。
  归尘见之,虽长于宪英,亦拜宪英为义母,众臣皆道:“慕容皇后归隐山林,从赤松子游去也。今中华并无国母,陛下何不立辛姑娘为正宫,母仪天下,恩泽万民,则中华幸甚,天下幸甚!”叶飘零闻得,心下微动,只是一闪而过,却道:“宪英乃当今名女,恐朕才具不足,难与相配,况宪英姑娘正当妙龄,大好青春安可耽误宫中?”群臣再奏,叶飘零毕竟不准。
  当日退朝,召庞统、清儿、归尘、逐流入侧殿道:“长安虽定,雍凉未服,陇右一带,孙仲谋兵马犹有万数。安宁略高陵,只念飘萍封地,不敢强攻毁城,至今未获寸功。丞相于此有何高见?”庞统道:“可先定雍凉,再收巴蜀未迟。”叶飘零遂谓归尘道:“汝叔安宁,多年未见,朕心甚念。汝可与文长、叔至、士载等去收高陵,替汝安叔叔回长安。”归尘领命而去。叶飘零又遣逐流、周循督本部去剿孙权,留张清儿、马超、赵云之部保守长安,各路军马次第出发。
  逐流辞别父皇,便奔凉州而来。周循说逐流道:“比闻徐晃又出汉中,必孙顺安意欲入川,故来接应。若两军相合,凉州难定也,可如此如此,徐晃之部,被吾等截杀最多,平生最恨清姨与吾等,必中吾计也。”逐流欣喜,分散兵力,拉起免死旗,四处传檄,皆曰:“凉州军民,降者免死。”
  却表当日徐晃慨然领诺出征,大军已抵散关,欲自陈仓取道秦川而向陇右。沛国人相士朱建平来见,告徐晃道:“昔关云长水淹七军,威震华夏,而夭于泰山之下,黄汉升击斩夏侯,犹思进取,终卒于潼关之前。吾观将军年寿原达五十有九,能得善终,今声名已如日中天,可早思退隐,免丧一世英名。不然,寿止此时也。”徐晃大怒道:“尔敢诅咒我乎?”令赶出关厢。
  或劝徐晃曰:“建平之言屡应,不可不信。将军何不暂辞此职,委任他人?”徐晃道:“吾以藩镇之将而得重用,陛下亲信更胜宗族,知遇之恩岂可不报?某但惧善终,若得死于沙场,正男儿之幸也!”遂出散关。
  早有巡探将逐流动静报到魏军中,徐晃大喜道:“逐流欲一举分定雍州诸郡,士卒离散,正好擒之,雪吾之恨!逐流旗号何在?”巡探道:“即在广魏,身周只有三五千人马。其余之军,或往天水,或取南安去者。”徐晃闻言,便欲奔广魏。朱灵劝曰:“陛下授将军汉中兵马,欲接孙顺安回川,非诛逐流也。将军但欲洗刷前耻,弘扬威武,一旦有失,孙顺安之事如何?”徐晃醒悟道:“公言至善,某几为私恨而误大事!”遂不行广魏,投秦川接应孙权去了。秦川军民,不知中华虚实,见徐晃军到,以为雍州光复,多赠粮草。因此徐晃后路虽断,却无忧虑。中华军士无不凛然而惧。
  逐流见徐晃并不中计,与周循道:“伏击良机,在所多有,此计虽败,不足忧也。徐公明不知兵法,自恃武勇,深入重地,吾何惧哉?使与孙权相合,号令不明,群相交杂,更易破之。”乃详加打探,知徐晃迎得孙权凉州之部,宗舍家眷,都护在中军,不敢再走秦川,遂下陇西,取木门道回汉中,于是会合众将,前来木门道拦截,当道之上,一场混战,各自收军。
  徐晃便与孙权曰:“中华军士,时来骚扰,夺我辎重。吾军混杂,战力颇衰,未到汉中,此间已覆没矣。可朱灵护送,吾但击逐流,中华各军恐皇子受窘,必来相救,此反客为主之计也。”朱灵道:“如此公明需独当中华军马,其势过险,何如合力杀回?”徐晃道:“吾若在此,全军皆没,吾若独行,尔等尚存。上报陛下,徐晃幸不辱命!”于是将猎豹营精锐投上邦来击逐流。
  中华四面军马,果恐逐流受迫,皆弃了孙权,齐救逐流。却说徐晃杀到上邦,守门军士闻风而散,逐流猝不及防,便出东门往临渭而走。徐晃赶来,追到一谷,但见逐流旗号在前,都入谷去了。徐晃见地势凶险,不敢擅入,登高远远望见并无伏兵,这才放心入内,却不见逐流踪迹,徐晃心疑,问土人道:“此谷何名?”土人答道:“乃段谷也。”徐晃大惊道:“段谷者,断谷也,若垒断谷口,不能出也。”
  话音方落,一声炮响,陡然地裂,土石崩飞,跃出一彪军来,却是周循料知徐晃多谋,伏兵在外,必不肯入,故先已自山外凿地道入谷,用木板撑住,别挖气孔通讯,引数百人伏于地下,听得号响,便揭开木板,诸军飞出,拒住谷口,乱箭齐下,将徐晃出谷之路截断。
  徐晃望得,谓诸军道:“后路断矣,可死命向前!”众骑奔腾而前,山高路险,林密坑深,诸军疲累不堪,正行间,陡地里山左扬旗,山右吹号,两边山上,乱箭射下,滚石齐飞,可怜猎豹营数千军士,伤头残足而亡。徐晃拨开箭雨,击飞乱石,负伤无数,闯到谷口,铜铃声响处,逐流闪出,横霸王戟,纵绝影马,喝道:“徐公明,区区反客为主之计,焉瞒得过吾等中华上将,饶你悍勇无及,今已入天罗地网,可速投降!”
  徐晃叱曰:“吾大好男儿,岂降无父无母之君!孙仲谋等已经入川,汝等谋划已成空矣!”飞斧向前,来斩逐流,左边王基,右边赵薇,三路军马,将徐晃困在当心。晃执天涯斧,往来冲突,连杀数十人,伤势愈加,浑身溅血,回望所统之部尽折,仰天大叫道:“兄弟俱丧,吾岂独生!”声震云霄,有如豹吼,中华军士四面散开,募地里一箭飞来,穿背而入,徐晃扑地倒了,寿五十三岁。至此猎豹营将士不复存世焉。有诗赞曰:功名随水赴东流,壮志犹然绕九州。古木寒烟今尚在,万千白骨诉春秋。
  有诗叹徐晃、黄忠曰:中天红日为云愁,圆月今番又钓钩。直下激流方撞石,英雄身已丧荒丘。
  逐流既尽灭徐晃并其猎豹营将士,名声大躁,蜀中山寇强人,绿林豪杰,皆知逐流曾经落草,并推逐流居“绿林盟主”,尊为霸王,遥受封号,为之呼应,自此逐流威震巴蜀,曹睿不安。蒋济献计道:“西羌国主彻里吉,昔犯魏境,为曹子廉所破,自此与武帝结为姻亲,恐中华见罪,时有不安。可下书赠礼,教西羌起兵而袭陇右,逐流自恃其强,必深入羌境而击之,昆仑绝顶,非常人可逾,逐流必不能还矣。”曹睿大喜依言使人到羌国下书。彻里吉闻得,教太子迷当、大将俄何烧戈起羌兵十万,原西凉猛将韩瑛、韩瑶、韩琼、韩琪为先锋,进入西凉之境。
  单表逐流欲追孙权时,索宪等告曰被朱灵护送越木门投川中去了。逐流闻得西羌犯境,遂回书长安,请发安宁、张清儿、马超、赵云、魏延相助,求军十万,同定西羌。多有人告道:“西羌处高山之上,路途难通,粮草不继,且不毛之地,天寒地冻,非用武之所,殿下虽有盖世之才,亦不能深入其境击之,但可驻守而已。既灭徐晃,威名已建,何如班师早回?”逐流朗声笑道:“男儿有志佩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父皇既欲恩泽西羌,纳于版图,为人子者,岂敢惧地远路艰乎?世间宁有为将者如是?”遂遣周循回送其书。这正是:不愿居家明史事,但求报国纵兵戈。毕竟后事如何,还是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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