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女人爱什么?

  女人在施耐庵的笔下,几乎没有什么好角色。即便是林冲的娘子,细细分析起来,其实也是祸水:没有她,林冲能被逼上梁山,走上绝路吗?
  在施耐庵的眼里,美丽是讨嫌的。
  我觉得,水浒中女人们所爱的,正是那些自命为热血男儿所忽略的一种亲昵之情。男人们可以大碗吃酒,大块吃肉,挥洒人生,而深居于闺中的女人,却没有更多的选择。她们唯一的乐趣,便是得到男人们的呵护。在如今自慰棒四处流行的时候,我不免为北宋末期的女人们感到可怜了。她们倘若连那种为人的最起码的乐趣都得不到,那么她们的人生,该是怎样的残破?!
  不言而喻,施耐庵在描写女人时,心灵上必定承担着巨大的痛苦。因为在他之前,没有哪位作家正儿八经地描写过女人的。唐宋传奇里的女人,如蜻蜓点水一般,后来因了所谓评论家的缘故,她们的形象都被拔高了。而施耐庵手下的女人,都是赤裸裸,血淋淋的。因此他的笔划,也有些错落了。
  一个作家,倘若一生中只拥有一个女人,那么我们可以坦诚的宣布,他笔下的女人,必定是不真实的。有的作家喜欢在女人身上获取灵感,这其实只是一种龌龊的借口。每个男人都必须为女人付出责任的。林冲让人敬佩的,也正是这一点。
  林冲的休书,是对自己无能保护自己女人的宣判。而很多的女人,其实都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一生的。后来林冲娘子的自尽,也算是给自己的男人一个满意的答复了。这是水浒中唯一的一道描写女人的光辉。
  其他的女人,几乎都背着淫秽的名声。从反面来看,这未必不是男人们的龌龊之处!
  如果一个男人,在最起码的性欲上都不能给女人带来满足,那便是男人的不是了。像潘金莲,摊上了“三寸丁”武大,她的花心,武大一辈子都捅不破的。西门庆不过是个过路人而已。阎婆惜也是如此。宋江身材矮壮,作她的女人,只有伤心而已。
  女人并不都是热意于“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在如今这个社会上,女人选择的机会,要比男人们少得多。尽管大多数的男人,说起来都是窝囊的。更不用说北宋年代了。我觉得,女人们之所以进入青楼,其实就像男人们上梁山一样,都是为了伸张自己的个性。
  施耐庵对女人们的解剖,简直深入到了肝肠!且看这一段对潘巧云的描写:
  “黑鬒鬒鬓儿,细弯弯眉儿,光溜溜眼儿,香喷喷口儿,直隆隆鼻儿,红乳乳腮儿,粉莹莹脸儿,轻袅袅身儿,玉手生生手儿,一捻捻腰儿,软脓脓肚儿,窍尖尖脚儿,花蔟蔟鞋儿,肉你你胸儿,白生生腿儿。更有一件窄湫湫、紧搊搊、红鲜鲜、黑稠稠,正不知是甚麽东西。”
  我想,男人看女人的眼光,也大抵就是如此了。男人心底的阴暗之处,跟女人的下体,其实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越是隐秘的东西,想象起来就越生动。
  红楼梦中对性的描写,是高雅的,而施耐庵对性的描写,则是淫气十足。潘金莲和潘巧云的故事,实际上并不是对性的扼杀,恰恰相反,它起到了鼓励的作用!
  就像金圣叹说的:“潘金莲偷汉一篇,奇绝了,後面却又有潘巧云偷汉一篇,一发奇绝.”“奇绝”两字,明显地充满了欣赏的味道。
  我在看水浒时,一读到那几个女人的段落,就觉得施耐庵是在诲淫。他的百喻一讽的效果,恰恰让读者对女人产生了难以抑制的欲望。
  而施耐庵在解决女人时,无一例外的采取的都是剖取心肝。这让我怀疑他带有某种程度上的恋母情结。先看武松。那潘金莲被武松脑揪倒来:
  “两只脚踏住他两只肐膊,扯开胸脯衣裳。说时迟,那时快,把尖刀去胸前只一剜,口里衔着刀,双手去斡开胸脯,取出心肝五脏,供养在灵前。肐查一刀,便割下那妇人头来,血流满地。”
  这是多么的酣畅淋漓,惊心动魄!从中不难看出,武松实际上也就是个性压抑者。有时做男人的确是很累的。倘若将武大的事迹往仁义上靠,那么,我觉得,这仁义不要也罢!
  还有更精彩的,就是在翠屏山上,杨雄将潘巧云“一刀从心窝里直割到小肚子上,取出心肝五脏,挂在松树上。”
  这样好像还不太畅快,杨雄又将这妇人“七事件分开了,将头面衣服都拴在包裹里了。”
  从这里不难看出施耐庵的价值标准:倘若一件美好的东西,你要是得不到,那么就将它毁灭!强盗的本质,便是如此。
  很多男人其实都是为了女人活着的,因此他们根本受不了女人对自己的背叛。
  像李师师,倒是惬意的作了女人该做的事。她至少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男人。她是皇帝的情人,后来,她又想做燕青的情人。我设想,在金国人攻进汴京之后,李师师的下落,是不是该着落在消隐的燕青身上呢?!
  作为女人,在北宋年代,在施耐庵的笔下,是没有什么更好的理由出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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