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黄金面具后的危险气息
  宋江的急行军
  宋江对记者说,要在二三年内苦练内功,把整个绿林股份做好做稳,成为一个稳健型企业。这不过是欺人之谈罢了。
  宋江永远不会满足,永远不会在圈钱的道路上止步不前。
  “上市没有挑战,收购才有挑战。”宋江在办公会议上对他的下属说,他们虽然都是董事会成员,但都要惟宋江的马首是瞻。
  宋江宣布的计划很简单:在基础打好后,开始下一步———和钱庄联手,到资本市场进行收购,然后套现,再通过绿林公司的基础网,不断往山寨输入金钱。
  宋江现在成了资本市场的老手,深谙游戏规则。
  宋江说:“在资本市场,公司越大越好玩,玩得越大越好玩。你看我们公司一上市,就凭空多出数百万两银子的净资产。如果踏踏实实做实业,要多少时间?同样,只有收购才可以让我们的资产不断翻番。收购中的每个动作都是银钱亿万,很漂亮;再把好资产注入,远比简单的上市带劲儿。所以说,最好的投资莫过于金融。我准备先收购河北田虎,然后收购淮西王庆。”
  吴用觉得自己的脑袋都不够用了。
  吴用问道:“宋总,收购田虎和王庆公司的银子从哪来?”
  宋江笑道:“教授,这个却简单,我们的银子是源源不断的。我们的背后有高太尉作为强力支撑。我们可以增资扩股,在股市圈钱。当然,这还要靠公孙先生。”
  公孙胜笑了笑,说道:“我们现在是大宋最富成长性的公司,业务急剧膨胀,受到很多股民的追捧,募集银两的事应该是水到渠成。退一步说,我们有高太尉的支持,即使上市融资不顺利,从钱庄里贷款也不会有什么困难。”
  绿林股份公司董事会发布了配股公告,声明所募集的资金将全部用来收购河北田虎公司,收购战役进行得还算顺利。
  其实,在宋江动手之前,河北田虎就已经方寸大乱。宋江准备收拾田虎的消息一传出来,田虎的小喽啰就乱作一团,他们砸开田虎的保险柜,把里面的银子全都偷得一干二净。
  宋江在高人指点下,扒开智伯渠和晋水,大水漫灌太原城,宋江的收购方案很缺德,使无数无辜军民百姓都做了水中鱼鳖,但这是宋江毫不在意的。
  “只要目的正确,可以不择手段。”这是宋江的口头禅。
  河北田虎最后被生擒活捉,宣和五年四月,宋江决定乘胜追击。绿林股份再次发布配股公告,声称所募集的款项将全部用来讨伐淮西王庆。这次战役也进行得非常顺利,王庆在渡江作战时被生擒活捉,而宋江方面无丝毫折损。
  宋江的队伍受到广大乐观股民的拥戴,他们说:“去时三十六,回来十八双。纵横千万里,谈笑却还乡。”
  宋江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他认为自己是超人,在资本市场可以无所不能。他公布了收购方腊的宏伟计划。宋江又一次发布了配股公告,希望能再次融资,对方腊旗下公司进行收购。
  绿林股份的频频动作引起了股民的不安。人们不知道,河北田虎和淮西王庆都是些什么性质的企业?宋江和这些企业之间不停地转换相互持股、相互投资,都有什么意义?人们根本无法从绿林股份的财务报表中了解绿林公司真实的经营情况,以及产品是否真的销售出去了,销售是赢是亏。由于绿林公司的运营状况是完全不透明的,人们根本无法知晓。宋江有很多控股公司,这些公司就像一个大家庭,他们之间的关系很明白———N个孩子一个爹,这个爹就是绿林公司和宋江。这些公司的财务状况基本上脱离了市场现实,比如说产品销售,只要绿林公司把自己的产品卖给自己集团内的企业或者集团公司,就等于实现了销售。其实,这种买卖只在账本上进行,而实际上,很多时候产品就堆在绿林公司自己的仓库里,根本没有挪窝,也没有真正销售到市场中去。
  当绿林公司愿意让公司多赢利的时候,就以更高的价格收购自己的产品,从而给公司带来高额的利润;而一旦宋江觉得应当让股份公司亏损的时候,就以低价将库存的产品退回给公司,从而使存货增加。也就是说,绿林公司可以随意制造绿林股份的业绩是好是坏,是赢是亏。
  人们还注意到,绿林公司在资本市场上存在巨大的资金需求,绿林股份一直在不间断地配股。这说明,如果绿林股份的收益果真那么高的话,应当不需要如此迫切、如此不顾一切地进行巨额融资。绿林股份的资金需求如此之大,或许也从一个侧面说明它的许多项目收益其实并不令人乐观。从绿林公司内部传出的消息也表明,即便是得到了如此庞大的融资,绿林公司的现金流量也不如以前那么乐观了。
  他们不知道,黑宋江总是这么东突西杀,到底意欲何为?他们对绿林公司起了警惕。
  股民的疑虑导致绿林股份的股价开始下跌,配股结果很不理想。
  事实证明:股民的怀疑是有根据的。在宋江股市圈钱的同时,蔡京、高俅、童贯等人也乘机作乱,暗地挪用公司资金,还把金大坚、皇甫端、萧让、乐和及安道全等人调离原岗位,给绿林公司的正常经营造成了困难。
  梁山好汉的死法
  在缺乏足够调研、对收购方腊的困难估计不足、盲目自信、资金状况恶化、判断决策失误、后勤保障不利、时机选择不成熟等因素的综合作用下,绿林股份收购方腊的方案进行得非常艰难,付出了惨重代价。
  一百零八位董事会成员,阵亡了五十余名。
  按照时间顺序,梁山好汉的死法如下:
  “云里金刚”宋万、“没面目”焦挺、“九尾龟”陶宗旺最先罹难,于乱军中被箭射死、马踏身亡。
  韩滔乘势追赶敌军,被射中面颊,跌下马来,又被咽喉上刺了一枪,结果了性命;彭舾要为韩滔报仇,不提防也被搠下马去。
  卢先锋急驱众将夺城,不提防贼兵城上飞下一片磨扇来,打死了“白面郎君”郑天寿;城上的箭如雨点一般射下来,那箭矢都有毒药,射中“操刀鬼”曹正,“活闪婆”王定六。
  “丑郡马”宣赞和郭世广鏖战,你我相伤,都死于饮马桥下。
  “阮氏三雄”打常熟、攻昆山,施恩、孔亮不识水性,一时落水,俱被淹死。
  徐宁中药箭,“神医”安道全已被取回京师,无良医可救,调治不愈而死。
  郝思文被方天定碎剐了,被挑起人头来示众。
  张顺去涌金门越城,被箭射死于水中。
  “小霸王”周通上山探路,不提防贼兵冲下关来,被一刀斩了。
  “双枪将”董平和张清步战厉天闰,张清手中那条枪搠在松树上,搠牢了,拽不脱,被厉天闰还一枪来,腹上正着,戳倒在地;董平被人拦腰一刀,剁成两段。
  德清南门外,雷横在和司行方交锋,斗到三十合,被砍下马去。
  龚旺连人带马,陷倒在溪里,被乱枪戳死。
  索超脸上着一锤,被打下马去,邓飞急去救时,也被人一刀砍为两段。
  候潮门,刘唐要夺头功,一骑马,一把刀,直抢入城去。城上看见刘唐飞马奔来,一斧砍断绳索,坠下闸板,可怜悍勇刘唐,连马和人同死于门下。
  李逵的副将鲍旭因为李逵领导不力,被人砍作两断。
  侯健、段景住不识水性,落水死于海中。
  乌龙岭上,阮小二兵败怕受耻辱,抽出腰刀,自刎而亡;孟康被火炮打中头盔,透顶打成肉泥;马麟被剁为两段,燕顺也被一流星锤打死。
  乌龙岭下,解珍从百十丈高岩上,倒撞下来,下面都是狼牙乱石,粉碎了身躯;解宝一世猎户,也被射死在乌龙岭边,竹藤丛里。
  宋江攻打睦州,王矮虎着了魔法,手忙脚乱中失了枪法,被“郑魔君”一枪戳下马去;扈三娘要报丈夫之仇,却被一块镀金铜砖拍中面门,打落下马而死。“可怜能战佳人,到此一场春梦”。
  郭盛上山夺岭,未到岭边,山头上早飞下一块大石头,将郭盛和人连马打死在岭边。
  吕方与敌交手厮杀,两将在马上,各施展不得,都弃了手中军器,在马上你我相揪住,正遇着山岭险峻处,那马立脚不牢,两将使得力猛,连人和马都滚下岭去,一处死在岭下。
  “小养由基”庞万春一箭正中史进,五将顾不得史进,各人逃命而走,转得过山嘴,对面两边山坡上,那弩箭如雨一般射将来,总是有十分英雄,也躲不得这箭矢。可怜史进、石秀、陈达、杨春、李忠、薛永六人,不曾透一个出来,一堆儿都被射死在关下。
  歙州城下,庞万春与欧鹏交战,欧鹏中箭,坠下马去而死。
  乱军中又折了“菜园子”张青。
  丁得孙在山路草中,被毒蛇咬了脚,毒气入腹而死。
  王尚书诈作弃城而走,城门里却掘下陷坑;单廷、魏定国两个要夺头功,一夫之勇,却不提防,首先入来,不想连人和马都陷在坑里。长枪手一齐向前戳杀,“可怜圣水并神火,今日呜呼葬土坑”。
  李云步斗王尚书,王尚书枪起马到,早把李云踏倒,石勇急来救时,却被王尚书一枪结果了性命。
  清溪县界,秦明手舞狼牙大棍,直取方杰,却不提防杜微的飞刀往脸上飞来,秦明急躲飞刀时,却被方杰一方天戟耸下马去,死于非命。“可怜霹雳火,灭地竟无声”。
  “长汉”郁保四、女将孙二娘,都被杜微飞刀伤死。
  邹渊、杜迁马军中被踏杀。
  李立、汤隆、蔡福各带重伤,医治不愈,身死。
  阮小五先在清溪县,也被娄丞相杀死。
  患病在杭州的张横、穆弘、朱富、穆春等八人,只留得杨林、穆春,余皆重病身死。
  林冲染患风瘫,后半载而亡。
  杨雄发背疮而死。
  时迁感搅肠痧而死。
  杨志病死,葬于丹徒。
  鲁智深杭州六和寺坐化。
  武松折臂不愿受恩赐,六和寺出家。
  完成收购方腊的艰辛历程,宋江部下正偏将佐,只剩得三十六名。
  后人看了江湖好汉的死法,把它上升到管理的高度,总结出企业“病死”、“挤死”、“拖死”、“找死”、“压死”、“憋死”、“笨死”、“猝死”、“老死”、“捅死”、“意外死”、“自杀”等多种死法,以期引起后来者注意。
  收购方腊一役让宋江元气大伤,成了宋江永远的痛,亦为忠义堂的崩塌埋下了伏笔。绿林公司的资金链开始发生断裂,金融网的血液开始出现断流。
  裸露在狼群中的宋江
  田虎倒下了。
  王庆倒下了。
  方腊倒下了。
  残酷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一个比一个惨烈。
  宋江最担心的事也终于出现了:绿林公司内部开始出现分化。这种分化是因为股权不兑现引起的。宋江制造了股权神话,用“天降石碣、排名天定”的方式划分了公司的股权,并作出了承诺。但如今,绿林公司已经上市,兑现却变得遥遥无期,甚至连最初刻有排名的碣石也找不到了。那可是具有法律效力的原始文件,如今却被宋江扔到了一边。神话之后,没有神话般的财富分配,这伤害了很多创业元老的心,也正在伤害着其他小喽啰的心。
  宋江很喜欢狼,他总是把自己看作一匹来自北方的狼,给他的小喽啰鼓劲。
  宋江指着狮子的地盘,对身后的群狼喊道:“冲上去,那就是我们的领地!你们每个人都将获得其中一份!”
  群狼激动起来,呼啸着向狮子的阵地冲去。战斗进行得很艰苦,但员工持股的神话调动了狼的韧劲和热情,宋江令旗所指,群狼势在必得,无往不胜。
  狼群沉浸在对美好远景的无限向往中,心潮澎湃,血脉里燃烧的全是被老板点燃的干劲与热情。
  然而,当攻下的阵地越来越多、公司规模越来越大的时候,群狼却发现自己实际上并没有得到许诺中的那些奖励。
  于是,一些狼回过头来,用疑惑的眼神望着宋江;另一些狼则显得躁动不安起来。
  宋江有一种感觉———他已经赤身露体,裸露在狼群中。
  幸运的是,这些狼还保持着对宋江基本的尊重,没有和他对簿公堂。
  “浪子”燕青觉着绿林公司的经营势头不大好,私自来辞主人卢俊义道:“小乙自幼随侍主人,蒙恩感德,一言难尽。今既大事已毕,欲同主人纳还原受官诰,私去隐迹埋名,寻个僻净去处,以终天年。未知主人意下若何?”
  卢俊义道:“自从公司上市以来,俺弟兄们身经百战,勤劳不易。正要衣锦还乡,图个封妻荫子,你如何却寻这等没结果?”
  燕青笑道:“主人差矣!小乙此去,正有结果,只恐主人此去无结果耳!”
  燕青纳头拜了八拜,当夜收拾了一担金珠宝贝挑着,竟不知投往何处去了。
  有消息灵通人士说:“燕青并没有人间蒸发,他去辽国了。”
  “辽国是大宋国的劲敌,燕青去那儿不是送死吗?”有人问道。
  灵通人士说道:“宋江把自己大量的资产向辽国转移,在辽国成立了别的公司,让燕青去打理。燕青是这方面的好手,会说辽国语言。他在那里活动,自然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燕青走时带的金珠宝贝,其实是宋江让他带的。”
  这是有关燕青人间蒸发的另一种说法,姑妄言之,姑妄听之。
  接着,“混江龙”李俊也移民去了国外。
  李俊是水军首领,跟着宋江立下了不少战功。
  他看着兄弟们死的死、病的病,委实觉得江湖险恶。他掂量了一下手中的股票,决定清仓,把自己手中的股票套现。李俊尽将家私打造船只,从太仓港乘驾出海,自投外国去了,后为暹罗国之主,自取其乐,另霸海滨。
  和李俊一起移民国外当寓公的还有童威、童猛等人。在那里,他们还是混江龙!
  他们说:“不管是馄饨还是板刀面,谁吃着谁倒霉,只要我们没吃着,那就是安全!”
  他们做了富家翁,买了车和房,当然还有渔船。他们最深的感触就是:国外的鱼很新鲜,没污染!
  偶尔,他们也会得到绿林的消息。他们听说原来的兄弟死了不少,被抓起来的也不少,不免兔死狐悲,还会流下几滴泪。
  鲁智深坐化
  “花和尚”鲁智深,梁山泊第十三位好汉,十员步军头领第一名。年轻的时候,他是一个喜欢使用蛮力、藐视规则的人。他见郑屠欺侮金翠莲父女,就三拳打死了镇关西;他在五台山削发为僧,却又忍受不了佛门清规,醉打山门,毁坏金身;他在东京相国寺看守菜园,和倒买倒卖的泼皮混在一起,一怒之下倒拔垂杨柳,显示出雄厚的实力;他在野猪林救了林冲,后在二龙山落草,算是真正踏入江湖;他后来投奔绿林公司,做了分公司经理。谁也没想到,鲁智深后来竟成为绿林公司的一面旗帜。宋江收购方腊,他一禅杖把方腊打下马,达到了事业的顶峰。
  鲁智深是天孤星,独来独往,从来不管江湖人士的评价。年轻时,他借史进的钱资助金老儿,当然是老虎借猪,有借无还;他嫌李忠和“小霸王”周通不慷慨,卷了他们的一堆金银溜之大吉。在普通人看起来,这些行为是不太够朋友,但鲁智深从来没为这些事害臊过。正如他的名字所言,鲁智深确实智慧很深,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在协助宋江完成收购方腊之后的一天,鲁智深与武松在杭州城一个寺中歇息,看见城外江山秀丽,景物非常,心中欢喜。
  是夜月白风清,水天共碧,二人正在僧房里,睡至半夜,忽听得江上潮声雷动。鲁智深是关西汉子,不曾省得浙江潮信,只道是战鼓响,战斗又将来临。他跳起来,提着禅杖,大喝着跑出门去。
  众僧吃了一惊,都来问道:“师父为何如此?赶出何处去?”
  鲁智深道:“洒家听得战鼓响,待要出去杀。”
  众僧都笑将起来道:“师父错听了!不是战鼓响,乃是钱塘江潮信!”
  鲁智深见说,吃了一惊,问道:“怎地唤作潮信?”
  寺内众僧推开窗,指着那潮头叫鲁智深看,说道:“这潮信日夜两番来,并不违时刻。今朝是八月十五日,合当三更子时潮来。因不失信,谓之潮信。”
  鲁智深看了,心中忽然大悟,拍掌笑道:“俺师父智真长老,曾嘱付与洒家四句偈言,道是‘逢夏而擒’,俺在万松林里杀,活捉了个夏侯成;‘遇腊而执’,俺生擒方腊;今日正应了‘听潮而圆,见信而寂’,俺想,既逢潮信,合当圆寂。众和尚,洒家问你,如何唤作圆寂?”
  寺内众僧答道:“你是出家人,还不省得佛门中圆寂便是死?”
  鲁智深笑道:“既然死乃唤作圆寂,洒家今已必当圆寂。烦与俺烧桶汤来,洒家沐浴。”
  寺内众僧都只道他说耍,又见他这般性格,不敢不依他,只得唤道人烧汤来,与鲁智深洗浴。
  鲁智深换了一身御赐的僧衣,便叫部下军校:“去报宋公明先锋哥哥来看洒家。”他又问寺内众僧处讨纸笔,写了一篇颂子,去法堂上捉把禅椅,当中坐了。
  等到宋公明见报,急引众头领来看时,鲁智深已自坐在禅椅上不动了。
  其实,鲁智深坐化之前,是和宋江有一段对话的。
  鲁智深坐在椅子上,对宋江说道:“宋总,眼见我是不久于人世了,我还是有几句话,想和您说一说。”
  宋江一直是很尊重鲁智深的,时常称呼他为大师。
  宋江说道:“敬请大师指教。”
  鲁智深说道:“宋总,你知道方腊,他也是个以金融运作闻名于世的传奇企业家,可他最后还是以悲剧性结局收场的。”
  宋江说道:“我知道,大师,方腊最后还是落在你手里。”
  鲁智深说道:“非也。方腊是怎样落马的?他是毁在自己手上,因为他的行为与思想太超前了。我记得,我抓住方腊的时候,他没有躲,只是仰头看着太阳,我看见眼泪在他的眼睛里闪烁。”
  宋江琢磨着鲁智深话里的寓意,沉默不语。
  鲁智深说道:“宋总啊,能罢手时且罢手吧!这方腊不就是个教训么?”
  鲁智深把一张纸放在禅床上,自叠起两只脚,左脚搭在右脚,就此坐化,天性腾空。
  那张纸上写着:“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宋江看完,心里打了一个冷战。
  大惠禅师手执火把,指着鲁智深,说道:“鲁智深,鲁智深!起身自绿林。两只放火眼,一片杀人心。忽地随潮归去,果然无处跟寻。咄!解使满空飞白玉,能令大地作黄金。”
  宋江听着大惠禅师的话,默默留下了眼泪。
  有的人说,鲁智深是真佛,依然云游人间。他兴之所至地布道于四方,悠悠然信步于高尔夫球场,开论坛、办讲座,还在寻找自己的衣钵传人。
  也有人说:鲁智深在地狱里打了个滚,淘到真金后,又回到了天堂。
  不知道宋江听没听懂,阮小七是听懂鲁智深的话了。
  阮小七戴过方腊的平天冠,披过方腊的衮龙袍,系过方腊的碧玉带,穿过方腊的无忧履。他心里想:“这是方腊穿的,我便着一着,也不打紧。”
  但现在看起来,他的问题很严重,有人已经开始着手调查此事。
  阮小七想了想,最终带了老母回到梁山泊石碣村,依旧打鱼为生,奉养老母以终天年,后来寿至六十而亡。
  在阮小七的影响下,绿林公司财务总监柴进也推称自己身患疾病,请求辞职。他辞别众人,回到沧州横海郡做了农场主,自在过活。忽然一日,无疾而终。
  宋江落马的征兆
  公孙胜听从罗老道的劝告,手里握着大把的银子,从宋江的绿林股份全身而退,所以,他现在有心情和老师罗老道一起喝茶。
  罗老道早就嗅出了宋江黄金面具下的危险气息,他喝了一口茶,说道:“宋江玩得太大了,盖子马上就要被人揭开了。”
  罗老道之所以作出如此清晰的判断,因为他是过来人。他已经在资本市场了翻了船,他在江湖论坛大力鼓吹的东京夏宫项目早已经流产了。
  罗老道很后悔,如果在东京夏宫炙手可热的时候果断出手,将控股权出让,他会赚个盆满钵满,赢利至少要在十万两银子以上。但他初涉资本市场,怎知江湖凶险,所以一直死抱着控股权不放,对别的公司抛出来的全盘收购的绣球总是视若无睹。他总是认为:能赚大的,不赚小的;能捞多的,不捞少的,让我一次赚个够!
  一年之后,东京夏宫项目的配套工程已基本到位,但罗老道却陷入了窘境,因为他自己的银子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在罗老道求告无门的时候,另一位掮客找上门来。这位掮客号称大宋资本市场的一条大鳄,曾经操盘过多支股票。大鳄看中了东京夏宫的知名度,想和罗老道联手,玩一把资产重组的游戏。资产重组是资本市场的一出名剧,和烛光斧影、陈桥兵变一样,都是常演常新、长盛不衰的好戏。
  大鳄和罗老道很快达成协议,由大鳄实际控股的一家上市公司全面接管。消息一传出,该公司的股票当即连拉了几个涨停板,大鳄也赚了不少钱。
  就在众人以为罗老道逢凶化吉、东京夏宫项目即将柳暗花明之际,那条大鳄却甩甩手,永远地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次又将在何处露面。东京夏宫彻底塌了,成为一堆烂泥,罗老道的财富之梦就此破灭。
  罗老道从此洗心革面,彻底退出了江湖,这些事,公孙胜都是知道的。
  公孙胜问道:“师傅,你是怎么判断宋江已经遇到危机的?”
  罗老道说道:“每一次灾难发生之前,必然有先兆。你或许也听说过,在地震降临之前,井水会喷出地面,天空闪过蓝光,蜜蜂会吐出口水,动物会发出哀鸣,这些都是大自然以它特有的语言传递出的某些信号。同样,企业家遭遇灾祸之前,在他的商业行为中、外部关系里、言谈举止间,那些许多看起来毫不相关的事情,实际上都会发出一种声音———你离倒霉不远矣!”
  公孙胜问道:“那宋江身上又有哪些征兆呢?”
  罗老道说道:“主要有如下征兆。
  征兆一,领导遭遇诚信危机。
  绿林公司出现分化,表面上是由于资金链断裂造成,是由于收购方腊所引起的矛盾,实际上是产权不清、监控不力、制度不健全、个人诚信有问题等综合因素种下的恶果。
  宋江上台之后,悄悄地改变了公司的根本宗旨,逐渐树立起自己的绝对权威,并进一步摧毁梁山的议事程序,最终使其他股东全然失去了表达意见的权力。绿林公司虽然实行同股同利的原则,但宋江不遗余力地掏空了程序。上市之后,宋江与其他股东完全成了上下级关系,他成了绿林公司的实际操盘人,根本没有受到应有的制度约束和权力监督。其他股东把钱交给了他之后,公司主要由宋江一个人把持,到底资金运作怎样、公司有多少钱、经营情况如何,股东根本无从知道。李逵每次跳出来质问‘为什么好像赚了那么多钱,自己却分不到利润’的时候,宋江都会先给他一个胡萝卜,然后就是当头一棒。宋江的做法会引起诚信危机,这个矛盾一旦成为导火索,就必然导致宋江的落马。
  征兆二,内部产生腐败危机。
  诚信危机会产生腐败危机。各分公司开始截留货款,很多负责人甚至干脆携款逃跑,燕青、李俊都是活生生的例子。他们认为,‘咱们一块打天下,你整天风光,我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吃苦受累,我拿的这部分钱是我应该得的那一份,理所应当,天经地义。’甚至还说,我拿的远远不够!’他们还摸透了宋江的心理,‘你总不会因为和我计较这些小钱而耽误你的大生意吧。’所以他们干起来越发肆无忌惮。
  这事若发生在衙门,很简单,报案就是了。若发生在绿林公司,情况就复杂了。比如燕青,他救过卢俊义的命,是他最亲近的人,而李俊是跟随宋江多年的老部下,此情此景,会令宋江和卢俊义左右为难。宋江和卢俊义面对腐败行为没有及时处理,结果助长了这种风气,导致武松、林冲等多人心灰意冷。加之巨额款项被私自挪用,直接影响到企业的经营和生存,使企业处于危险的边缘。
  征兆三,钱庄突然变脸发难。
  钱庄总是希望企业还能够运转下去,能将贷出去的钱收回来,如果钱庄对企业开始变脸,双方关系出现破裂,就表明企业有很难逾越和解决的问题。一旦钱庄开始逼债,公司就会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据说,数家钱庄正在重新评估绿林公司,柴进也开始无能为力,‘柴进柴进,只拆不进’,这意味着宋江的资金链已经绷紧,即将丧失最后一道防线。
  征兆四,故弄玄虚,求仙问卜。
  宋江进行一连串的投资收购,在不相关的产业里大搞多元化,这极有可能意味着他已接近最后的疯狂。他现在对媒体来者不拒,每一次都夸夸其谈。宋江的资金状况已经捉襟见肘,因此需要制造新的融资概念,需要给别人制造更多的幻觉。宋江多次向外界放出烟雾弹,言语之间故弄玄虚,‘我会做得非常漂亮,肯定能赚钱,秘密武器绝对有。’实际上呢?宋江手里不过有几本《九天玄女》,一旦他开始谈佛论道、悲悯人生,或是说什么‘佛佑我等,共避此劫’,那说明他其实已经乱了方寸。”
  公孙胜说道:“这些表现宋江好像都有一些。师傅,宋江到底失误在什么地方呢?”
  罗老道叹了口气,说道:“宋江最大的失败就是收购方腊公司,从而跳进了资本市场的沼泽地,很难再爬起来。我当时十分不看好宋江进攻方腊,认为这是一次很大的冒险。事实上,方腊当时已是一支很烂的垃圾股,整个公司充斥着不良资产,几乎不挣钱。谁当他的大股东都不可能拖动,而且还要贴很多钱。宋江收购方腊,好比跳上了一辆破车,随着破车越来越颠簸,他必然要抓别的东西来支撑,要找钱来维持正常的运营,这中间就免不了很多资金方面的操作,而这样就更加重了资金的压力,从而造成一系列恶性循环。宋江只看到资本市场的兴旺,只看到阳光灿烂,却没有看到江湖的险恶。”
  公孙胜问道:“从性格的角度分析,宋江又失败在哪里?”
  罗老道说道:“宋江性格上的弱点就是优柔暧昧,当断不断,对于那些不赚钱的项目该砍不砍。宋江是资本运作高手,但对实际的东西往往不屑一顾,这一点也是知识分子下海经商普遍会犯的毛病。所以,宋江这样的人不是上天堂,就是下地狱,他很难逃脱这种宿命,性格使然。”
  公孙胜问道:“宋江的教训,对于我们有什么借鉴意义?”
  罗老道说道:“尽管宋江只有私塾文化水平,但他一直固执地认为自己是个资本运作的天才。他在梁山掘得第一桶金之后,资本市场中快速敛财的诱惑开始令他流连忘返,他的资本运作的天分也自此发挥得淋漓尽致,他的金融帝国也从此开始迅速扩张。一切都来得那么容易、那么快,简直令人眼花缭乱、难以置信。他的占有欲开始让他不择手段、铤而走险。然而,就像鸟一样,飞得太高太快,就难免会跌下来,而一旦跌下来,就难免会跌得很重。一个人在丛林中奔跑,要保持自己的平衡,一定要力求不能摔倒。宋江有很强的创造力、行动力,但他的自制力和平衡力还很欠缺。”
  公孙胜说道:“宋江和暴发户式的草莽英雄不同,他会理性分析,属于知识分子,但他过于爱慕虚名。看来,名片被太多的头衔占据,也不是好事情。”
  罗老道又道:“宋江还在和高俅跳贴面舞,指望高太尉能帮他一把,我看也是一场空。”
  公孙胜说道:“绿林公司面临的危机太大了,就像阎婆惜的内裤,暴露出的那部分固然重要,但没暴露的那部分才更是要命。现在,每个人都想看看,阎婆惜的内裤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罗老道说:“宋江也知道这一切。但恐怕,他已经无力回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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