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潘多拉的盒子和宋江的覆灭
  山雨欲来风满楼
  绿林股份高层管理人员纷纷提出辞职,宋江几乎难以支撑。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宋江曾把这句话刻在忠义堂前的石碑上,为绿林公司的未来作了充满乐观主义色彩的美好展望。谁想到,倒霉就倒霉在这句话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绿林公司的黄金时代过去了。一语成谶。
  绿林股份的冬天已经提前到来。
  绿林公司拖欠几十家施工单位的工程款,被告进了衙门,引起了很多媒体的关注。
  施工单位的状纸上写到:绿林公司总是推说账上没钱,拖欠他们的工程款长达三年之久。总会计师凭董事局主席宋江的签字付款,但要看签字的颜色,用蓝色签的马上付,如是红色的,即便已有宋江的签字,施工款也照样拿不到。他们还让李逵出面,以武力相威胁。
  宋江签字的学问是在官府当差时学的。
  他那时认识一个县衙门里的公安局长,训练打手很有一套。他做了个皮人,里边塞入砖头,练狠的,就是平平常常地打下去之后,看那皮子依然完好,里边的砖头却要粉碎;练轻的,就在皮人外边裹上一层纸,重重地打下去,打完后连纸都不许破。行刑时,衙役看局长的脚行事,若脚站成外八字,就轻打;若脚站成内八字,就往死里打。
  和宋江的签字一样,这都是潜规则。
  宋江没想到几百两银子的工程款会惹出这么多的麻烦,他施展手段,达成了庭外和解,但这件事还是给绿林股份造成了很坏的负面影响。
  很多财经记者注意到了绿林公司,他们想亲自来看看,绿林股份所谓的股东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公司的利润来源究竟怎样?绿林公司是不是像宋江夸耀的那样,能挣到足够多的钱?
  他们来到梁山泊,却发现这里很冷清,并不像宋江描述的那样到处欣欣向荣,相反,工作的人很少,大多数小喽啰都在晒太阳。他们已经不做强盗很多年了,怕给绿林公司抹黑。
  梁山泊里有几块地,种着宋江所说的高产蔬菜。但据工作人员介绍,目前仍处于试生产状态,日产量也就五六百斤左右,只够小喽啰自己吃的。所谓的生态旅游是名副其实的生态“驴”游,即客人骑在驴背上,由小喽啰牵着,绕水泊转一圈就算完。客人如果不满意想要投诉,就会被扔进水里,让他“下海捉鳖”。
  记者们还发现,宋江披露的财务报告也有很多水分:东山、西山、南山、北山四大酒店和景阳岗连锁大酒店,因为生意清淡,早就已经关张;孙二娘的人肉包子铺也早已被查封;所谓的阮氏渔业捕鱼捞虾的那点收益,仅够阮小七养活老娘的;所谓的绿林药业股份公司早已破产,大门口被胡乱垒起的石块半封住,入口处的旗杆也折断了两根,透过栏杆可以看见厂房门窗紧闭,厂区内巨大的草坪上长满了半人多高的杂草;所谓的凌振高科技公司压根儿就没有建立起来;所谓的大项目———戴宗驿站,不过是一个庞大的圈钱计划,后来也流产了;同样,在绿林股份年报里露面的绿林商学院文化教育产业有限公司———宋江投资十万两银子直接控股的子公司———同样下落不明,记者根本无从找到绿林商学院的招牌和任何蛛丝马迹。
  对于有着几千名喽啰和很多大项目的水泊梁山而言,把这些企业全加在一起,也挤不出多少油水来。
  大家没想到,绿林公司赚到的利润竟是如此可怜!
  记者们满腹狐疑,既然宋江喊着不赚钱,为什么他照样大力鼓吹梁山概念?梁山泊是否还有隐蔽的利益增长点?
  人们认为,绿林股份所谓的业绩是在账面上做出来的,绿林公司上市的真正目的就是圈钱!
  记者把调查结果写成了内参,呈送给有关部门。题目很打眼,叫:宋江,你为什么不忏悔!
  不知通过什么渠道,宋江看到内参后快速作出了反应,发表声明如下:“所有强加于绿林公司身上的任何臆测都是不实之词!我们对有关媒体的这种说法表示愤怒,并保留通过法律手段讨回公道的权利!”
  宋江必须要跳出来反驳绿林股份出现泡沫的说法!如果不能维持模糊的梁山概念,就会丧失从中套利的机会,而一旦资金链绷断,忠义堂必然倾颓。
  宋江像被抓进笼子的螃蟹,还要不断吹出利好的气泡。
  宋江一改他往日的作风,举行了新闻发布会。他在会上宣称:“我承认绿林公司在经营上可能存在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任何一个公司要想很好地生存和发展都很艰难。但我有一句话要告诉大家,绿林公司的困难是暂时的!不要把运气不好的人当成骗子!”
  宋江还想作最后的挣扎。
  宋江决定斥资一百万两银子,由西门药业向绿林公司收购梁山泊农业设施及办公大楼,并租赁部分土地。当宋江在菜市场宣布这个消息时,整个市场的人都愤怒了。
  所有的股东都知道,西门药业和绿林公司是宋江的孩子,都是一个爹!他们清楚宋江想干什么。“啊?干不下去了,想跑了?想把这个烂摊子高价自己卖给自己,圈了钱就跑?那我们怎么办!”
  他们把臭鸡蛋和整棵的白菜往宋江的头上砸去,宋江仓皇逃出了股市,像一条丧家之犬。幸亏他跑得快,要不然,跌落的数字会砸伤他的脚面!
  宋江给吴用教授拿去很多银子,请吴用教授和他的朋友为自己说点儿好话。
  宋江哀求道:“吴教授,您知道,咱们可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你就说点好听的吧。”
  但吴用实在无能为力,摇了摇头。
  相关机构开始对绿林股份进行深入调查,宋江的神话终于到了收尾的时候。
  宋江的挣扎
  那年冬天的一个深夜,梁山泊灯火通明,处于生死存亡关头的绿林头领要在这里召开一次重要会议,宋江和他的部下必须要找到一剂挽救垂死的绿林公司的良方。
  但一切都已经晚了。
  宋江正在主持会议的时候,一份急件交到了宋江的手中,这是《江湖日报》一篇头版头条文章的抄件,题为《清剿梁山草寇,宋江身陷重围》。该文披露了绿林公司拖欠员工三个月工资、多名分公司经理携款携物失踪,以及其收购方腊公司付出巨额成本、公司资产面临查封等事实。
  宋江大惊失色,绿林公司的危机终于大白于天下了,绿林公司已经在劫难逃。
  窗外飘着雪花,正是梁山一年之中温度最低的时候,宋江此时的心情也降至冰点。
  宋江本想在这次会议上和劫后余生的各头领商量一下如何融资以解燃眉之急的问题,但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
  宋江提前结束了会议,驾上马车,匆匆向东京赶去。
  短短的时间里,“绿林公司濒临倒闭”的消息传遍了大江南北,各种版本的梁山草寇内幕悄然在江湖上蔓延,得到消息的债权人蜂拥而至,将绿林公司办公楼围得水泄不通。
  各界人士对宋江的态度也急转直下,有的人幸灾乐祸,有的人开始骂宋江是个骗子,昨天还被奉为英雄的宋公明一夜之间变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宋江的罪名除了欺骗股民、侵吞资产、金融诈骗之外,还有虐待动物,那些善良的人们在梁山泊农场内发现了大量动物受到虐待的证据:宋江居然将雌雄兔子关在一起,让它们不断交配,却不采取任何措施,而且也没有派小喽啰进行照看。宋江的做法涉嫌虐待动物,显然和大宋的仁政相悖。
  宋江有苦说不出。
  高俅是绿林公司只享有权利、不承担风险的影子股东,他变相抽出了资本金,大肆挪用公司资金。正是高俅的非法操作才造成公司多笔款项被冻结,运转陷入困境。
  换句话说:高俅早已经把绿林股份掏空了。
  宋江避开人们的注视进东京,希望高俅能“拉兄弟一把”。
  他和高俅进行了最后的对话。谈话是在白虎堂进行的,具体对话细节外人无从知晓,不过显然不太成功。
  宋江出得门来仰天长叹道:“我宋江英雄一世,玩了别人半天,最后还是让高俅给玩了!高!实在是高!”
  鉴于绿林公司经营不善,出现了巨额亏损,资不抵债,因此停止了一切经营活动,宋江也被赶出董事会,听候处理。其余的首领全部被勒令离职,自谋生路或者重新接受任命。
  为了彻底掩盖自己的罪行,蔡京、高俅、童贯等人首先害死了卢俊义,又配制毒酒,赐给宋江。
  宋江临死之前,也给李逵灌上了一杯毒酒。
  李逵明知道这是杯毒酒,他也得喝。第一次见面时,宋江就给了李逵十两一锭的大银,让他认定宋江哥哥果然是一个仗义疏财的好汉,由此服了宋江。十两一锭的大银就买去了李逵的精神和性命,实在有些可悲。
  况且,离开绿林,离开水浒,李逵是什么?一个赌棍?一个随时都会被官府惩治的个体强盗?一个卖草鞋的鲁夫?一个揣着手每天在街上无所事事的闲汉?一个满脸黑髭髯、蹲在街上卖菜的贩子?离开了绿林公司,你让他的板斧砍谁去!李逵的穷日子过怕了,和绿林公司捆绑在一起时,李逵心里觉得踏实,就是当个奴隶,他也认了。李逵对梁山泊外面的世界感到恐惧,不能想像没有宋江的生活。为此,他格外忠于这个企业,也格外忠于宋江。
  不过,李逵临死之前,还是喊了一句:“同志们,注意呀,不要被有心计的富人给耍了!”他的声音在风里飘过,听起来很轻。
  卢俊义的尸体沉入了水底,而宋江和李逵被埋在了蓼儿洼。
  宋江没有魂归故里,当地百姓却还记得他,封他做了郓城的土地爷。
  经济学家吴用上吊
  吴用叼着一根烟躺在东京财经学院破旧的茅草宿舍中,望着角落里的蜘蛛网,艰难地盘算着今后如何度日。他把所有的积蓄都买了宋江的股票,宋江一死,他连养老钱都没了,实在不想活下去了。
  他脸没洗牙没刷,胡子也没刮,仿佛一根被整整晒了两天、萎缩蔫巴的老黄瓜。
  “To be or not to be?”吴用问自己。
  想当年,吴用是他家乡为数不多的考上东京学府的才子之一,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以经世济民为己任,准备在经济界大展一番拳脚。
  毕业之后,他和江湖人士混在一起,远离了学院派。
  一开始,吴教授对宋江还是有着清醒的认识。从其性格来说,宋江出生于普通家庭,少年时做过文学青年,后来做过文化青年,喜欢写诗歌,热中一些宏观的事物,对积少成多的赚钱方式不屑一顾,骨子里不具备真正商人所需的细心和耐心,他总说自己是个儒商。
  但吴用后来发现,宋江骨子里其实是个赌徒。
  再后来,吴教授觉得宋江越走越远,好像自己都追不上了。
  吴用离宋江越来越远。绿林股份被停牌之后,他来到东京财经学院,做起了教书先生。
  绿林公司破产风波之后,吴教授和很多经济学家都受到了很多攻击和责难,因为他们都直接或间接为绿林公司说过话。
  有人骂他们年老昏聩,整天不知所云;有人骂他们“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一边从企业拿钱,一边还标榜自己的公正与良心;有人骂他们是“不抓老鼠的猫”,不谈实际问题,只是崇尚空谈;有人说他们脑子进水,“把两个经济学家关在一个房子里,你会得到三种理论,因为其中一个人总是会提出自相矛盾的两种”;有人骂他们是“不会生孩子的老处女”,从来不去和市场结合,从来拿不出权威的、原创的、有说服力的理论,就知道跟在别人的屁股后面摇旗呐喊;有人说他们喜欢窝里斗,不是各占山头、拉大旗做虎皮,就是自己在那儿掐来掐去,经常掐红眼睛,活像淫荡的公兔子和母兔子;有人骂他们是万金油,什么都懂,什么都不精;有人骂他们是皮条客,没有基本的职业操守,没有良好的个人道德自律,没有为社会不公而仗义执言的品格,没有起码的学术良心,不以公众利益取向为取向———总之,难听的话很多。
  吴用听了这些话,感到很难接受。
  吴用来到宋江的墓前凭吊,哭道:“我堂堂一个绿林商学院的教授,居然解释不了普通的经济现象,解释不了绿林公司的覆灭,我还有何面目存活于世呀!”
  吴用大哭一场,悬于树上自缢而死。按照经济学家的解释,把尸体烧掉或者埋在地下是不道德的,因为破坏了生物链,所以教授选择了自挂东南枝。
  在吴用先生上吊之后,这盗版的梁山泊———蓼儿洼成为经济学家上吊的首选之地。
  吴教授如果能算出自杀的投资回报率的话,他一定会欣慰的。
  吴教授的尸体在寒风中逐渐僵硬,他在风中晃来晃去,像一根丝瓜。“小李广”花荣实在看不下去,成立了吴教授治丧委员会,帮他筹办葬礼。鉴于吴用教授广泛的社会影响,花荣发起向知名企业家募捐的活动。
  一位商界阔佬接到捐款十两银子的通知,大奇。
  “就十两银子?”他说。“十两银子就可安葬一个经济学家?太好了!这是一千两银子,拿去葬他一百个!”
  花荣听了这话,哀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索性自挂树上,和他的宋江、李逵、吴用哥哥们一起去了。

 

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本书由“云中孤雁”免费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