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另类好“汉”:扈三娘、顾大嫂、孙二娘

  梁山泊上有三条好“汉”,其实不是汉子,而是在一片雄心勃勃的山寨中,起到润色作用的三个“贼婆娘”:她们分别是排名在第59位,101位和103位的一丈青扈三娘,母大虫顾大嫂,母夜叉孙二娘。
  说到“贼婆娘”,大家更关注的可能是她们的长相,而不是武功。
  施耐庵对三位“贼婆娘”的相貌,几乎没做什么描述。这跟他在描述淫妇潘巧云时,详致到生殖器官的偏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们单从绰号上,似乎并不难判断出她们的美丑。但是事实可能并非如此。
  在写到扈三娘出场时,施氏对她的相貌,只是轻描淡写地提到一句:“天然美貌海棠花”。又用反衬法说“……那王英是个好色之徒”。能让王英这个色鬼出手的,那么定然是个美女了。很多看客也因此跟着起哄,认定扈三娘姿色过人。其实大家所持的证据,不过因为扈三娘是出身于扈家庄的大家闺秀而已。但是,女人的真正美丽之处,并不只是在于外表容貌。大家可别忘了那个“一丈青”的绰号!这个绰号,足以让诸多女看客们花容失色。
  而一提到大虫和夜叉,那顾大嫂和孙二娘简直就不堪入目了。施耐庵对孙二娘的Makeup有过比较细致的描述:
  “门前窗槛边坐着一个妇人:露出绿纱衫儿来,头上黄烘烘的插着一头钗环,鬓边插着些野花。见武松同两个公人来到门前,那妇人便走起身来迎接,—下面系一条鲜红生绢裙,搽一脸胭脂铅粉,敞开胸脯,露出桃红纱主腰,上面一色金纽。”
  从这段描写来看,孙二娘属于那种爱打扮却不会打扮的女人。这是她的性格与职业的错位。仅凭这段描写,想象力再差的人,也不难知道这个女人的装扮,是多么的让人倒胃口!看看她身上各种颜色的搭配!可是,施耐庵在这里,却只字不提她的相貌。只是用令人恶心的调色告诉看客,这个女人是多么的低俗。但母夜叉却未必都是青面獠牙的。这一点从后来二娘和武松的暧昧语气中可以窥得出来。
  至于顾大嫂,我是小时候看了连环画后留下了不可剔除的印象的:胖乎乎的,满脸横肉。施耐庵是这样描写顾大嫂的:
  “眉粗眼大,胖面肥腰。插一头异样钗鐶,露两臂时兴钏镯.红裙六幅,浑如五月榴花。翠领数层,染就三春杨柳。有时怒起,提井栏便打老公头.忽地心焦,拿石碓敲翻庄客腿。生来不会拈针线,正是山中母大虫.”
  后来长大了,逛过酒店夜总会之后,才知道一个面目丑陋的老板娘,是不可能会有顾大嫂这般人缘的。想想《龙门客栈》里的老板娘。
  话说回来,文学是想象的艺术,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在梁山上,不乏漂亮高雅的压寨夫人,比如花荣的妹子,也就是后来秦明的老婆,还有徐宁的太太,“风流将军”董平的老婆程氏等。但是严格来说,扈,顾,孙这三个婆娘并不是压寨夫人。她们之所以排名靠后,只是体现了江湖上仍然沿袭传统的妻以夫荣的那一套。三位“好婆”的座次,都是紧挨着他们孱弱的夫君的。
  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乌龟满江湖跑。她们的泼辣与作狠,其实丝毫不让须眉。只是她们的男人实在是太不能撑起面子了!倘若不是他们的夫君在一大溜的好汉中显得太窝囊的话,她们的座次,肯定也会往前提拔。
  但是她们命该如此。
  有人以为,扈三娘是在三打祝家庄时,被豹子头林冲擒获的,而且两人的武艺与才貌都般配,因此他们俩才是最佳的组合档。这种看法其实只是一厢情愿。它可能忽略了书中交代的一句举足轻重的话:扈三娘是个“乖觉的人”!
  什么是“乖觉”?它一是女性的敏感,二是会摆布自己的命运。不过这种提心吊胆的事,也不只是扈三娘一人才有。像东平府的程太守女儿程小姐,父亲都被董平杀死了,她还不照样委身于董平?
  至少在自我保护这一点上,我觉得,扈三娘比顾大嫂,孙二娘两人要敏感得多。毕竟在她成长的过程中,除了两把泼风刀之外,还有一些书本。
  她的哥哥是被李逵一斧头吓走的,我们很难想像,她还能跟杀夫(未婚)仇人同处于一个山寨之上!以梁山好汉们有仇必报的逻辑,扈三娘的委曲求全,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的。但她是个“乖觉的人”。这背后的痛楚,不说也罢!宋江是文学史上最让人恶心的性别歧视者。他把最不可能的事,以非常漂亮的手段完成了!
  “义”重如山!这是梁山好汉集体约定俗成的逻辑。在这个前提下,什么都是辩证的,什么都是合理的。
  这样的女人,你说林冲能看得上她吗?扈三娘的角色,并不是人们所说的给梁山添上唯一的一道亮丽色彩,而是个不折不扣的污点,或者说是阴暗面。其中理由,也许只有宋江说得清楚!
  在水浒中,色是从属于“义”的。而作为色的载体的女性,也只能处于次要的地位,即便你曾经在某次行动中,干得十分的出色。倘若你连色都不如人了,便只好受委屈了。
  忽然想起了“美人痣”。这三位让人莫衷一是的“贼婆娘”,难道不就是梁山众好汉脸上的“美人痣”吗?!
  这里顺便说一句,林冲是“豹子头”,他的外表更接近于张飞,而不是像京剧或《英雄本色》中瘦弱的梁家辉的书生形象。就像施耐庵赞的:
  “丈八蛇矛紧挺,霜花骏马频嘶。满山都唤小张飞,豹子头林冲便是。”
  我们设想中的英雄,总是离不开一张白嫩的书生脸。而这种定势的欣赏心态,被施耐庵在《水浒》中的三个女性身上,运用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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