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前传 ·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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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前传

——一部关于兰陵笑笑生的回忆录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192.html

吴营洲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192.html

我师父新话本的部分章节,已趋近成熟完美了……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192.html

经过一段时间的打磨、润色,我师父新话本的部分章节,已趋近成熟完美了,便作为定稿,让我细细地抄好,藏在了书柜里我师父的记性挺好,大段大段的书,不出一两天就能背下来记性好当是说书人的看家本领啊,也是谋生的本事啊,连最最起码的说书底本都背不过,那咋吃这碗饭啊当然,我师父的脑子也灵活,遇到突然忘词的时候,他会打诨插科,模糊过去,不是行内人,绝对听不出这天晚上,我师父去一家新开业的书场说书,我自然也跟了去书场面积不小,可容一两百人,已有九成听众,早已坐在那里等待书场的老板将我安排在了台上的幕后只见台上一张雕花椅,椅前有张方桌,桌围上绣龙缀凤,大红大绿,十分鲜亮桌上放着惊堂木,一杯热茶,一叠花生米看得出,这个书场的老板知道我师父的特殊嗜好,就喜欢吃五香花生米,说到开心处,就会信手捡起一颗,只一抛,隔着二三尺远,便会稳稳地落进他的嘴里这是我师父的又一绝活,常常把听书的人看呆平时里我也试着练过好多次,总是投不到自己的嘴里,我师父看到后,总是笑着说我笨有时候还笑着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啊这时老板轻声对我师父说:人都满了,咱开始吧我师父便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就阔步走到了桌前,拿起惊堂木,只听啪!的一声,整个书场里,便鸦雀无声了于是我师父便说道:今天,小弟给各位说段新书,‘西门庆茶房戏金莲’看官听说:一日,三月春光明媚时分,金莲打扮光鲜,单等武大出门,就在门前帘下站立,——约莫将及他归来时分,便下了帘子,自去房内坐的一日,也是合当有事,却有一个人从帘子下走过来自古没巧不成话,姻缘合当凑着:妇人正手里拿着叉竿放帘子,忽被一阵风将叉竿刮倒,妇人手擎不牢,不端不正,却打在那人头巾上妇人便慌忙陪笑,把眼看那人,也有二十五六年纪,生得十分博浪却道那行人是谁呢?原是清河县一个破落户财主,就县门前开着个生药铺从小儿也是个好浮浪子弟,使得些好拳棒,又会赌博,双陆象棋,拆白道字,无不通晓近来发迹有钱,专在县里管些公事,与人把揽说事过钱,交通管吏因此满县人都惧怕他那人复姓西门,单名一个庆字,排行第一,人都叫他做西门大郎近来发迹有钱,人都称他做西门大官人他父母双亡,兄弟俱无,先头浑家已早逝,身边止有一女新近又娶了清河左卫吴千户之女,填房为继室……说书这玩意儿,其实是个体力活,一般的说书先生,一段评书要说上四段,第一段稍短,休息不久说第二段,这休息叫做打转第二段长,第三段也长,在这二三段之间打转时,书场的主人,从书桌上取下大碗,向在场的听众收钱三段讲完了,第四段讲不多,就要结束,把最紧要的关头,留着明天再说这时我见我师父已开始说第四段了:……那西门庆见妇人来了,如天上落下来一般,两个并肩迭股而坐,王婆一面点茶来吃了因问:‘昨日归家,武大没问甚么?’妇人道:‘他问干娘衣服做了不曾?我便说衣服做了,还与干娘做送终鞋袜’说毕,婆子连忙安排上酒来,摆在房内,二人交杯畅饮这西门庆仔细端详那妇人,比初见时越发标致:吃了酒,粉面上透出红白来;两道水鬓,描画的长长的端的平欺神仙,赛过姮娥有《沉醉东风》为证:‘动人心红白肉色,堪人爱可意裙钗裙拖着翡翠纱,衫袖挽泥金攥,喜孜孜宝髻斜歪恰便似月里姮娥下世来,不枉了千金也难买!’西门庆夸之不足,搂在怀中,掀起他裙来看她裙子里面有什么?要知后事如何,且听明天分解!此时台下便有听书的喊道:打转!打转!意思是要我师父再说一点我师父拗不过,只有加说,但,关口还是保留,也就是,听书人的胃口,还得吊着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19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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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傻小子啊,你就跟着老子长学问吧!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192.html

这年的阳春三月,我师父带我去苏州我师父是说书的,在一个地方说上一段时间,就会转场子哪儿人多,哪儿热闹,就去哪儿我师父总是穿梭在各大水陆码头,苏州他是常来的,而我则是大闺女上轿——头一回我师父和我搭乘的是一艘不是很大的商船我师父是个穷说书的,手里没钱,不仅雇不起蓬船,连客船都舍不得乘,再者就是这个商船的老板常听我师父说书,和我师父也很是谈得来,一路上说说笑笑,各有所图,皆都满意我俯在船帮上,望着缓缓流淌的京杭大运河,说不出的好奇,说不出的兴奋我也是第一次坐船尤其是到了夜晚,这船一步步往前划动,那河面上斑驳闪烁的渔火,一波波向后退着,一波波向两侧隐去,那红的、黄的、蓝的水皱,真的美极了到了白天,沿岸是莱花翻黄浪,简直是青山列画图啊还有那咿咿呀呀的橹声,宛若是谁的低声吟唱两岸那些烟雨中的楼台,时隐时现的古迹,高大幽深的宅院,以及湖泊中的莲舟,河面上的一队队驳船……让我的眼都不够使了我师父也走过来,站在我的身边,极目远眺着,看上去也很感慨我师父给我介绍说:这条大运河,南起余杭(杭州),北到涿郡(北京),流经湖州、苏州、常州、镇江、扬州、淮安、清江、徐州、台儿庄、济宁、聊城、临清、德州、沧州、天津、通州等地,沟通了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全长约三四千里这条大运河,始建于春秋时期,那时候开凿运河,基本都是为了征服别的国,属军事行为例如吴王夫差命人开凿的邗沟,直接目的是为了运送军队北伐齐国;魏惠王开凿的鸿沟,也是出于军事目的而隋王朝在天下统一后,即做出了贯通南北运河的决定,其动机,则已超越了军事,有了经济方面的考虑……这时我竟傻乎乎地问我师父:师父,你咋知道的这么多啊?我师父忍不住爆了我一个栗子,然后笑着说:你小子真傻啊?秀才不出门,遍知天下事啊!等咱有空儿了,我真的会给你讲讲课,比如说,讲讲咱们这个华夏民族的历史,不了解自己历史的人,是没根儿的即便是咱这穷说书的,也得知道最早说书的由来,知道它是如何一步步发展过来的,知道现今发展到什么水平了,知道现在说的最好的人都有谁唉,等有了空儿吧,我从头,一点一点地说给你我说傻小子啊,你就跟着老子长学问吧!这时我想起了,在为我师父誊抄书稿时,在第六十五回,提到了两个词,一个是新河,一个是南河南徙,一直不明就里,于是便问我师父:师父,你书中的‘新河’‘南河南徙’,啥意思啊?我师父笑了,笑着说:傻小子,你也琢磨起事儿来了啊?我也笑着说:您老不是一直哼哼教导我,要‘不耻下问’吗?我师父哈哈大笑起来:傻小子啊,你这是滥用祖宗成语啊!啥叫‘不耻下问’啊!哈哈!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192.html

这新河和南河南徙,都是咱大明朝的实事儿……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192.html

我师父笑过了,便说:这两件事儿啊,真的是三五句话说不清楚!简单说吧,现在的京杭大运河,是沟通南北的大动脉,国家财用兵食之所需,均取自于江南,靠漕运转输但运河也是一条极脆弱的水道,既受自然旱涝的影响,更受黄河水患的侵扰朝廷为了保证漕运畅通,花了庞大人力物力来治理运河我就出生在这一带,也是在这一带长大的,现在说书呢,也主要是在这一带,所以我对有关运河的情况,是相当熟悉的我书中的‘清河’,就是咱们常驻的这个县城我的这部书呢,你是知道的,名义上是写宋朝,其实是写当朝我书中关于运河的描述,都是当今的这条运河运河从宿迁入黄河,是万历三十三年李成化凿成泇河新运道以后的事,而这之前,是在茶城和徐州入黄河的我书中第六十六回,写安枕以工部主事(正六品)督运皇木,一年届满,升堵水司郎中(正五品),奉敕修理河道第六十八回过清河造访西门庆,西门庆恭维他‘荣擢美差,足展雄才大略治河之功,天下所仰’安忱却大呻河防之南:‘今又承命修理河道,况此民穷财尽之时前者皇船载运花石,毁闸折坝,所过倒悬,公私困弊之极;而今瓜州、南旺、沽头、鱼台、徐沛、吕梁、安陵、济宁、宿迁、临清、新河一带,皆毁坏废圯;南河南徙,淤沙无水,八府之民皆疲弊之甚;又兼贼盗梗阻,财用匮乏,大覃神输鬼役之才,亦无如之何矣!’这里‘载运花石’‘毁闸折坝’,是北宋末年故事,与本朝无涉,但其中谈到的‘新河’和‘南河南徙’,却与本朝大有干系‘新河’之凿成和‘南河南徙’,都是嘉靖以后的事要讲清这个问题,还得谈谈本朝运河的变迁刚才说了,对漕运威胁最大的,是黄河从山东济宁至茶城一段运道,因接近黄河,常因黄河东决而淤塞从茶城到清口五百多里运道,黄河也就是运河,一旦黄河决口,运道即‘淤沙无水’到了咱大明朝呢,河臣们逐渐认识到,要保持漕运畅通,就要尽量避开黄河,实行‘避黄行运’和‘黄运分道’运河的改造工程,是从嘉靖年间开始的第一期工程,到隆庆初就完成了,这就是所谓的‘新河’这‘南河南徙’呢?得首先需弄清楚何谓‘南河’历史上,被称作‘南河’的河很多,而我认为,‘南河’就是‘淮河’当然,这也不是我的主观认为,史书上都是有记载的,只是就不一一说给你了说给你你也不感兴趣,你也听不懂!哈哈,是不是啊傻小子?不过啊,你现在,还少不更事儿呢,还童心犹炽呢,以后,等你长大了,懂事儿了,一定要时时铭记着我的这句话:有些书,再枯燥也要读;有些事情,再烦难也要辨析;那条板凳,再冷也要坐而且要静下心来坐上十年八年,甚至坐上一辈子不如此,你一辈子就一事无成当然,即便你坐了十年八年,坐了一辈子,也未必能做成什么事儿啊!哈哈,世间的事儿,难闹得很!尽本心,听天命吧!还说这‘南河南徙’,由于黄河水势凶猛,又裹挟着大量泥沙,到了淮河这段,便经常造成淤塞,导致决堤北岸决堤叫‘北徙’,南岸决堤叫‘南徙’而在万历五年,这淮河南岸,就决堤了我这部书中所描述的,‘南河南徙,淤沙无水,八府之民皆疲弊之甚’,以及‘新河一带’等,都是今事儿,都是咱大明朝隆庆年间的实事儿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192.html

忽闻街上人声嘈杂,熙熙攘攘的,甚是热闹……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192.html

却说这苏州城里,真是个极好的所在难怪常听人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呢只见石街水巷,别具格调人烟稠密,车水马龙街道两旁,店铺林立,繁华异常到底是江南名城,自是和北方大不相同的我师父牵着我的手,一路走来,过了一个个十字路口,依然见市面热闹非凡忽地,看到了一家酒肆,三开间门面,不是十分豪华,但感觉十分雅致我师父笑着对我说:小子,你也知道,你师父我兜里的确没几个子,不能带你去大的酒楼狠撮,但咱今儿啊,也当该破费破费我看这家酒肆,虽然小些,却也干净咱就这儿吧,让你小子也过个年、解解馋!说着,我师父便牵着我,迈进了这家店铺我见里面,生意很是兴隆,几近客满我师父和我找了个空位坐下随即,便有店小二款款地上来倒茶我见浅浅的茶盏里,那茶叶扁平光滑而挺直,色泽嫩绿光润,香气鲜嫩清高,滋味鲜爽甘醇,叶底细嫩呈朵,便是一脸的新奇我师父见我这样儿,便低声告诉我:这是上好的龙井随后,我师父便随手将桌上的菜单递给我,说道:小子,今儿你是客,你就点吧!我笑道:师父,你是想拿我开涮啊,我不识字!我师父笑着骂了我一句,并说:你小子少跟我装啊!你不认字,总会认识鸡鸭鱼肉吧!我冲我师父嘿嘿一笑,便不再言语了我师父便也没再说什么,就点了半坛金华酒、半只烧鸭、半只白斩鸡、一碟鲜鱼、一肘蹄子,又叫得顶皮酥果馅饼儿,几个搓面卷儿稍顷,菜便一一上来了!哇!满桌的珍馐佳肴啊!真真是我此生不曾见过的!色香味形俱全啊!看得我都傻了!看得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看得我竟都忘记举箸了!这时我师父用脚轻轻踢了踢我,并冲我挤了个眼,那意思我懂,是说:看你那傻样儿,若让人看见,会笑话咱们没吃过东西呢!我慌地左右看看,幸亏没人注意我师父便说:快点吃啊,愣着啥啊!……正吃间,忽闻街上人声嘈杂,熙熙攘攘的,甚是热闹我朝门外望去,只见黑压压的,满街筒子都是人我师父是个爱看热闹的,对啥事儿都感兴趣,于是便对我说:你小子在这儿坐着啊,慢慢吃啊,好好享受啊,老子出去看看啥事儿啊!他的话音还没落,人便急步出了店门,去了街上,消失在了人群里我便暗暗地笑:我师父你都多大岁数了,竟还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心我见我师父走了,便独自坐在桌前,不仅能大口朵颐,且还有时间细细品尝了不怕您笑话,这个烤鸭真的好,是我从没见过的油润的鸭皮,表面微脆,又带着油脂,咬一口,嘿嘿,说不出的爽它黑里透红,入口油而不腻,酥嫩爽糯,在鸭肉的鲜味中,竟还伴有干菜的清香,甚至还略带甜意,现在又配了三种蘸料,尤其是有我喜欢的辣油,真的是香上加香啊我一边吃,一边朝门外瞅,见街上人已渐渐散去了,可我师父还是迟迟回来怎么回事儿啊?我不免犯些嘀咕可我又不能离开饭桌啊!我师父和我的行囊都在这儿啊!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才见我师父满脸喜色地回来了,还没落座,就给自己斟了一大杯,并,一饮而尽见我师父这等样子,我便不由地说:师父,你看你这高兴劲儿,是得了啥‘狗喜欢’了?我师父笑着说:去去去,哪有你这样跟师父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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