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 敢:我与《金瓶梅》研究

评论字数 5817阅读模式

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637.html

撰写《金瓶梅研究史》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637.html

20世纪〈金瓶梅〉研究史长编》20031月由文汇出版社出版以后,得到很多师友的鼓励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637.html

而中国《金瓶梅》学会到中国《金瓶梅》研究会(筹)的变迁,也令我一时很难从金学界脱身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637.html

于是,修订与扩写《20世纪〈金瓶梅〉研究史长编》而为《金瓶梅研究史》,成为一种责任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637.html

本史原由四个部分组成,金学概论勾画全史轮廓,金学专题描述个案概况,金学学案选释学人成就,金学索引开具分类文献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637.html

如此排列组合,希冀从不同角度与侧面,多层次全方位秉笔直书,自成格局,而形成本史特色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637.html

没想到工程量如此巨大,一写就是十年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637.html

当然,21世纪以来,我的主要研究方向是中国古代戏曲文献和格律,也未在本史上投入全部精力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637.html

但十年来本史的写作,从没有长时间间断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637.html

文献的收集整理用去不少时日,其中还有若干学友的帮助

因此,金学索引是最早完成的项目

花在此一项目上的时间,约占本史写作全时的三分之一

在此基础之上,最先进入的项目是金学专题

专题如同切块,像魔方一样,先分色打理,再按色合成

接着入手的是金学学案,选取55位师友,以人为题,治理学术档案

这两个部分合起来用时,也约占本史写作全时的三分之一

最后用剩余三分之一时间攻坚的是金学概论,统计文献,切换专题,配置学案,融会贯通

十年磨一剑,但愿奉献给世人的是一座金学宝塔

出版方中州古籍出版社后来将全史统计一下,竟有110万字之多,因为出版协议是五六十万字,于是不得已而删除外编金学索引

好在台湾学生书局将《金学索引》收入金学丛书第二辑,方不至于有遗珠之憾

1960年饭田吉郎著《金瓶梅研究小史》(《大安》月报,第51号)算起,历经35年,出现王年双著《金学》(台湾复文图书出版社19952月);

酝酿43年,方有拙著《20世纪〈金瓶梅〉研究史长编》;

累积55年,而得拙著《金瓶梅研究史》几代学人,添砖加瓦,拾遗补缺,转益多师,终致百川汇流,集腋成裘

是故金学大厦,固或煌煌,实乃集众人之智慧,经历史之打磨,方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张竹坡与《金瓶梅》研究

金学史算是我《金瓶梅》研究的一半,前后用时15

我《金瓶梅》研究的另一半,是张竹坡与《金瓶梅》研究,同样用时15

张竹坡与《金瓶梅》研究是金学的一个热点问题

张竹坡(1670-1698),名道深,字自得,号竹坡,以号行世,徐州人

张竹坡于康熙三十四年(1695)正月26岁时完成了对《金瓶梅》的评点,张竹坡上承金圣叹,下启脂砚斋,通过对《金瓶梅》思想与艺术的评点,在很多方面把中国小说理论向前推进了一大步

张竹坡评点《金瓶梅》的文字,总计约十几万字

其形式大致为书首专论,回首总评,和文间夹批、眉批、圈点等三大类

属于专论的,就有《竹坡闲话》《金瓶梅寓意说》《第一奇书非淫书论》《冷热金针》《批评第一奇书金瓶梅读法》等十几篇之多

明清小说评点中使用专论的形式,始于张竹坡中国小说理论自此健全了自己的组织结构体系

从文学欣赏方面说,张竹坡的各篇专论以及108条《读法》,是《金瓶梅》全书的阅读指导大纲;而回评与句批则是该回与该段的赏析示范

张竹坡的《金瓶梅》评点,或概括论述,或具体分析,或擘肌分理,或画龙点睛,对这部小说作了全面、系统、细微、深刻的评介,涉及题材、情节、结构、语言、思想内容、人物形象、艺术特点、创作方法等各个方面

然而,张竹坡却一直湮没无闻直至20世纪八十年代,张竹坡是何方人士,还存在有争议

探求张竹坡的家世生平,成为此一课题的首选

彭城张氏是徐州望族,十二世张伯英更是近现代地方名人

张伯英的金石考古很有功力

他的书法,更将汉隶、魏碑融进楷书,端庄润劲,自成格势,独步一时笔者调查彭城张氏的家乘遗集,即从张伯英一支后人入手

五月中下旬,在很多师友的惠助下,辗转寻访到张伯英的从弟张尚志

张尚志年近古稀,精神矍铄,确切告知铜山县罗岗村尚有一部族谱存世,并具函绍介于其侄、族谱保存者张伯吹

5月29日晨,笔者遂骑自行车前去罗岗

原来张竹坡的从兄张道瑞,六传一支兄弟两人,长曰介,次曰达,达即张伯英的祖父,罗岗所居乃介之后人

罗岗在徐州市南三十里,属今汉王镇管辖时值双夏,张伯吹正在麦地点种玉米

接谈之后,即于地头摊解笔者据调查结果并地方志乘所编制之《彭城张氏世系表》

伯吹以手指表,侃侃而谈,某人熟知,某人闻名,某人某某事,某人某某村云

忽戛然停语,执手而起,曰:客至不恭,歉歉,请屈尊舍下一观

笔者一向认为风尘中通脱达观者所在定多,而伯吹慷慨有识,早已心许

伯吹自房内梁上取下包袱一只,掸去灰尘,悉令观览

一面自谦道:我识字无多,不知价值,请自取用

笔者早已解袱取书,蹲地开阅

谱名《张氏族谱》,一函,函封系借用,其签条书题《有正味斋全集》,乃张道渊纂修,张璐增订,乾隆四十二年刊本

伯吹自一旁曰:先君爱读书,重文物,动乱之年,四旧人俱焚之,独秘藏梁端,易箦之时,尚叮嘱再三

伯吹摩挲族谱,怅然往忆

笔者亦陷入沉思:竹坡家世生平湮没三百余年,人莫能详知,而今即将见世,当是含笑欣慰于九泉的吧?

后来,七八月间,在铜山县第二人民医院院长张信和等人的协助下,笔者又访见康熙六十年刊残本《张氏族谱》与道光五年张协鼎重修刊本《彭城张氏族谱》各一部,以及其他一些抄本张氏先人诗文集

九月中旬,徐州师范学院图书馆时有恒捐献书目编制告竣,也发现有一部康熙六十年刊残本《张氏族谱》与一部晚清抄本《清毅先生谱稿》

在这些新发现的张氏家谱中,以乾隆四十二年刊本《张氏族谱》最具文献价值

该谱辑录有关张竹坡的资料最多最全,计:

《族名录》中一篇175字的竹坡小传,《传述》中张道渊撰写的一篇997字的《仲兄竹坡传》,《藏稿》中张竹坡的诗集《十一草》,《杂著藏稿》中张竹坡的一篇770字的政论散文《治道》、一篇368字的抒情散文《乌思记》,以及其他一些与张竹坡生平行谊有关的文字

《张氏族谱》发现的意义,首先在于张竹坡家世生平的全面揭晓,张竹坡与《金瓶梅》的研究,因而有了一个较大的突破

张竹坡研究的成果影响到中国文学批评史、中国小说理论史、中国评点文学史、中国文学研究史、中国文学通论、中国小说学等多门学科的建设

横空出世的《金瓶梅》,破天荒第一次打破帝王将相、英雄豪杰、妖魔神怪为主体的叙事内容,以家庭为社会单元,采取网状树形结构方式,极尽描摹之能事,从平常中见真奇,被誉为明代社会的众生相、世情图与百科全书

得益于此,《金瓶梅》的评点评议也水涨船高,为有识者所重视

而张竹坡的评点在《金瓶梅》所有的评点评议中最为出色

随着新学科、新课题的层出不穷,《金瓶梅》研究被尊为金学,中国小说理论史、中国评点文学史被视为热点,张竹坡研究不但成为金学,而且成为中国小说理论史、中国评点文学史、中国文学批评史的重要分支

张竹坡与《金瓶梅》研究是我金学的起步与首选,在发表几十篇论文并结集出版两部专著之后,精选成《张竹坡与金瓶梅研究》一书,已于20092月由文物出版社出版

正如许建平《新时期金瓶梅研究述评》所说:

刘辉在《<金瓶梅>研究十年》中对此作了如此评价:‘如果说国内学者在《金瓶梅》研究中不少问题正处于探索阶段,只是取得了一些进展的话,那么,在《金瓶梅》重要批评家张竹坡的家世生平研究上,则有了明显的突破,完全处于领先地位’这个评价是客观而恰当的

从不惑到古稀,我人生的三十年黄金时间,很大一部分贡献给了金学事业

小说研究缘起

我祖籍山东郓城,曾祖父时逃荒到江苏丰县,祖父时跑反到安徽蚌埠

1945317日,我即出生于蚌埠市蚌寿路

我的命据说很毒,一个哥哥一个弟弟都没有活成,又没有姐妹,是一个标准的独子

我祖母姊妹虽多,却没有兄弟,我老外祖母因此经常住在我家

就这样,我从小生活在一个虽不是锦衣玉食却是老少溺爱的氛围里

不知是福是祸,我儿童时代如此这般的生活环境,形成了我不少很好的性情,也养成了我一些不好的习惯

如果不是后来家庭搬迁,真不知我这一生的道路走成一个什么样子

随着淮海战役隆隆的炮声,老家丰县获得解放,农村忙着土地改革

爷爷执意要回故土分地,二十年的城市生活没有能改造他,祖辈无地的辛酸刻骨铭心,他憧憬的仍然是小农小康生活

那年我五周岁,随祖父、祖母住在乡下,在陈楼读初小,孙楼读高小,人也慢慢长大起来
四年级以前我上学成绩一直一般,贪玩淘气,真可谓七岁八岁鸡狗都嫌
我很快和农村儿童打成一片,当年的诸多儿戏,如喝碌、打腊、拾子等,我都很喜欢,也很精通
家里夏天不让我去河里洗澡,说有水鬼会淹死人我们一群光腚长大的伙伴不信这个,不但游泳,而且打滑,只不过事后在沙土窝里打个滚,好让大人看不出身上的水迹稍大一点,奶奶有时也让干点农活,割草喂羊最多记得有一种赌草游戏,叫撂铡,将铲子抛起落地,以小猴担挑、枪、铡等名目区别高低,胜者赢败者一把草边干活,边玩耍,既有一种童趣,又是一种田园风情儿时朋友长大相聚,往往津津乐道于此我的记忆是从农村开始的,算得上是一个农民的儿子在我身上烙下印的,是原野农家的浑厚蕴深,还是小农经济的狭隘短促?

五年级以后,我渐知用功,学习总是名列前茅,人好象聪明起来,性格却变得既自负又腼腆

课外时间我真的读了很多书,什么《三侠五义》《小五义》《江湖剑侠传》等,尽管有时令人莫名其妙,却离奇曲折,引人入胜

1958年我考进丰县中学,六年以后又被浙江大学土木工程系录取

虽然在校攻读的是工业与民用建筑,但杭州西湖的水光山色却滋润着学子的灵机

那时,灵隐是我常去的地方,山水之魂、佛门之气给了我许多飘逸的思绪

记得一日傍晚,我在飞来峰前徘徊,看着屏壁上咫尺西天四个大字,产生了一个工科学生常有的怪念头:从屏壁到山根究竟有多远?

以步代尺,我反复测量着,因为步子迈不均匀,每次的结果总不一致

后来,走累了,坐在一块山石上小憩冥想

在大千世界中,因为尺度不一,角度有异,审事度人,得出的结论,不也常常是迥然不同的吗?

当时,正值孟夏上浣,夜幕渐重,温馨袭人,一钩新月,斜挂明空,树影婆娑,夏虫唧唧

我很快忘却了方才那种荒诞的行动,沉浸在往日偕友来此捉襟听水、按项观天的回忆之中

源潜流细冷泉水,根深蒂固飞来峰,我失声吟出一联,便雀跃而起,大步流星,奔进校图书馆阅读室

从此,课余的时间,文艺书籍几乎成了我唯一的猎读物

直至几年、几十年以后,我每次重返钱塘,总忘不了去看看那座飞来故友,志念当日那种灵犀一点的契机

冬闲时节,两间茅草房,冲门铺上几把麦穰,蹲坐七、八个人,围着一盏油灯,抽上旱烟,闭了眼睛,听人念唱书,这是解放初期苏北农村农民日常唯一的一种文化享受

那时农村识字的不多,念唱书的人不大好找,小学的学生有时便被大人看中,充当一阵念书先生我在校学习较好,常得老师表扬,被委派念唱书的次数便多

记得当时所谓唱书,便是今称小说,如《三国》《水浒》《说唐》等,黄纸小字,繁体竖排,看起来不容易,品起来却有味

念的时候,不少字不认识,囫囵带过,倒也能让人听懂,每次都能得到大人们一句这孩子真能,上学钱没有白花的夸奖

慢慢的,我对中国古代小说产生了兴趣,不但替人念,也开始自己读

记得有一本唱书叫《移山造海》,讲的是樊梨花、薛丁山的故事,父亲买回的当晚,我趴在床上看了整个通宵

奶奶怕我累坏了脑子,催我快睡,我也不听到上初中,读过的小说,累计起来竟有几十部之多

有的小说读过好几遍,像梁山英雄一百零八将,连号加名,我都能按照次序一口气背下来

虽然高中毕业我考进大学学习工科,看小说的兴致却没有稍减

先入为主,不绝如缕,一脉相承,天时地利,鬼使神差,后来我终于改学文科,1979年到江苏师范大学中文系做研究生,从王进珊教授、郑云波教授学治元明清小说戏曲

业余改为,阅读变成研究,一条弯路,或许就是曲径通幽吧

1988年2月澳大利亚奥华广播电台采访作者于墨尔本

小说导师便是郑云波师

1981年他与江苏人民出版社约定,筹划编著一部《中国古代小说辞典》,便以实战代课业,要我承担宋元话本、长篇小说和小说论著三部分的编撰

其长篇小说,即所谓章回小说,总成811条,是该辞典最大的一个部类,也是最难写好的一个部类
孙楷第《中国通俗小说书目》、阿英《晚清小说目》以外,簿录记载尚多,而公私藏书,未见著录者亦夥,为了将这一部分写出当代水平,除了全数收集现有出版资料外,我几次北上京师,中入郑州,南下金陵,西溯武昌,将这几地各大图书馆的馆藏小说,叙录一过,采摘入编,共补缀未见著录小说近十目,增添小说版本数百款,新得小说内容提要数十例
1983年,炎夏笔耕,日得数十条,虽挥汗如雨,而儿女侍立,以扇驱暑,情事如画,可发一笑

就这样,我步入小说殿堂,在金学方面有了上述的收获

金学事业

《左传》襄公二十四年: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

这句话,中国的知识分子传说了几千年

我不是哲人,无立德可言我既不通权谋,又无缚鸡之力,没有能力立功

剩下来只有立言总不能白来世间一游,既然不乐意无功无过、无迹无地度过一生,那就姑且栖身文道吧

后来,立言也因涉足仕途,冗务缠身,而无暇自我成总选题谋篇

为师友提供一些学术服务,推动若干学术领域的进展,成为我从政的一个重要思路

虽然我只是在一座小城的一个基层岗位工作,但我没有妄自菲薄

好在我从事的是文化工作,学术建设也是文化发展战略的应有内容;

好在徐州当时已经形成了一个《金瓶梅》研究群体,而我已经基本完成了张竹坡与《金瓶梅》的研究,建设金学也并非好高骛远

作者(中)与孙秋克(右曾庆雨(左)合影(2003年摄于昆明翠湖公园)

于是而有1985年6月、1986年10月首届与第二届全国《金瓶梅》学术讨论会在徐州的召开,徐州也因此成为全国《金瓶梅》的研究与活动中心;

于是再接再厉,首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又于1989年6月在徐州召开,同时成立的中国《金瓶梅》学会先后挂靠在我任局长的徐州市文化局和我任院长兼党委书记的徐州教育学院

2015年8月,为纪念徐州首次金学会议30周年,兼且拙著《金瓶梅研究史》(2015年6月一版)与拙编金学丛书(吴敢、胡衍南、霍现俊主編,台湾学生书局出版,第一辑16册,2014年9月初版;

第二辑30册,2015年6月初版)首发,第十一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在徐州召开

我作为中国《金瓶梅》学会和中国《金瓶梅》研究会(筹)的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截至今日,已会同金学师友召开了18次金学会议(其中全国会议7次、国际会议11次),金学也已赫然成为显学

精心打造,百思而仍不尽意;殚精竭虑,反复亦难免错漏金学来日方长,学术方兴未艾,任重道远,谨愿名宿时彦有以教我!

2016317日于彭城敏宝轩

作者单位:徐州师范大学

微信扫一扫,关注微信公众号
weinxin
我的微信
四大名著QQ群: 696280552
weinxin
我的公众号
 

发表评论

匿名网友

评论审核已启用。您的评论可能需要一段时间后才能被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