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士勋：弗兰茨·库恩的《金瓶梅》德译本译后记

中国的文学研究（参阅：中国小说史略第二卷第197页，《新潮书》1924年出版于上海）认为匿名出版的小说《金瓶梅》的作者是王世贞（1626-1593）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665.html

他被誉为那个时代的天才，生活富裕、官运亨通，一直做到司法部长的位置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665.html

如此杰作非王世贞莫属，这是文学界专家关于《金瓶梅》作者的判断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665.html

我想，在拿出可靠的反证之前，我们可以同意中国文学界的判断并认为作者就是王世贞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665.html

关于小说的产生有一个有趣的传说：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665.html

根据这个传说，在嘉庆年间轮流主持朝政、位高权重的王氏和严氏两家，意见不合，成为仇家，最后你死我活，势不两立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665.html

作者的父亲王忬在一次出征中失败，成为奸诈的首相严嵩阴谋的牺牲品被处死（1560）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665.html

严嵩在历史上被称之为六个部长级流氓（即奸臣）之首

严嵩和他的儿子严世蕃一起把持朝政，推行闻所未闻的经济政策

他于1562年被推翻，1568年死于流放，遭到鄙视

根据不成文的家法，王的儿子有责任为父报仇

他采用了一种非同寻常的、精心设计的、即文学的方式

王世贞像

有一天，他在别处的一次宴席上碰到了世仇严世蕃

在交谈中严世蕃问王世贞，近日有何大作

王的目光偶然落在一只金花瓶里插着的一支新鲜的梅花上

忽然，他灵机一动，指着那只花瓶回答道，他正在写一部小说《金瓶梅》

写作的素材他当然早就胸有成竹，但书名显然是刚才偶然想到的，也就是金花瓶里的梅花[1]，言下之意即富贵人家的美妇人

严世蕃立即表示，小说完成之后，愿先睹为快

王世贞就去加紧写作，不数月，书成

小说的主人公是一位纨绔子弟、不学无术、贪婪腐败的官员西门氏，影射世仇严世蕃

除了其他隐晦的暗示之外，主人公的命名已很明显

西门意思是西边的门，严世蕃的号为东楼，即东边的楼

在这个声名狼藉的人物西门庆身上，严世蕃就在熟人圈子里正式地打上了耻辱的烙印，脸面丢尽

这就是王世贞在精神上和文学上完成的针对敌人的复仇

此外，严氏父子形象也是宋朝宰相蔡京父子的肖像

严嵩像

传说继续发展：为了使精神的复仇也体现在肉体上，作者用了毒

他知道敌人读书时有一个习惯，即在翻书时先用舌头舔湿手指

因此他就在手稿每页边缘用致命的慢性毒药浸泡

剂量不大，正好可以使读者读完全书毒性方才发作

他把第一部手稿送给了严世蕃，严世蕃读了该书之后，一命呜呼

上面引述的文学史这一部分被认为是虚构的

《金瓶梅》这部小说，基本上是一部道德高尚的书

但是，文中有许多模棱两可而又露骨的描写，含沙射影，粗俗，逼真，带有强烈的色情特征

正统派激动，严的儒家卫道士们恐惧是可以理解的，所以这部书一出现即被列为禁书

但所有的禁令都只能使这部书的名声更加响亮，这部书的传播也从来没有中断，事实上恰恰相反

谁都不愿意拥有这部书，却人人都有谁都没有读过，但人人都知道——在著名的中国文学史上这个判断是中肯的

今天，这本书也不是轻易就可以买到

这要归功于一次幸运的偶然，英泽尔（本意为：岛）出版社搞到了一部1695年苏州皋鹤堂出版的原著

这部44卷的版本系张竹坡点评的版本

除了一些印刷错误可以忽略之外，堪称一部极清晰可读的版本，为我的翻译奠定了基础

《金瓶梅》的第一个版本出版于1610年

在那之前的几十年间已多次被传抄，因而赢得了很高声誉

同时代的文学研究界把这部书列为四大奇书之一

明朝的其他三部大奇书分别是《三国志》、《水浒传》和《西游记》

明朝是中国叙事文学的繁荣时期

1784年，日本汉学家Hakayasu Roku于大阪（Osaka）开列的明朝小说目录就不少于160部

能遇到明朝四大奇书之一是很荣幸的

《金瓶梅》这个名称具有双重意义

小说中三个主要的女人分别是潘金莲、李瓶儿和春梅

把她们名字的中间一个字排列一起就是金瓶梅，这三个字合起来的意思是金花瓶中的梅花，这句话的意思又可以理解为富贵人家的美妇人，这个解释完全符合字面意义

全部真实的故事情节在一个历史背景中发展

这个故事复活了中国历史的一个时代，也就是中国的太阳王[2]、爱奢华的宋朝皇帝宋徽宗的时代（1100-1126）他的宰相，臭名昭著、大权在握的蔡京即中央帝国真正的黎塞留[3]

那个时代，在文化上，尤其是对艺术、工艺美术和佛教来说，是一个灿烂的时期，同时意味着政治上衰落到谷底

当时的中国暂时被那个游牧部落金征服并经历了从未有过的耻辱，两个皇帝及其宫廷侍从被俘并被野蛮人押解到北方

像许多中国家庭经常发生的那样，小说在富裕的暴发户西门庆和他的六个女人之间发展，无疑就是以那样一种家政的编年史为基础的

许多事件都能通过中国编年史家按照双重循环纪年方式（指天干地支）精确到年、月、日甚至时辰

人们精确地计算出小说故事情节发生在1111年至1127年之间

这种原始的纪年方式给小说打上了真实的不可编造的印记

小说真的提供了发生过的历史事件，不是瞎编的、虚构的

涉及到的人物的优点和缺点都直接地予以表现，没有被理想化，也没有被涂上油彩，而是简单地报道

每一种倾向的状态及其缺陷都把《金瓶梅》这部小说提高到一种无法估量的时代和文献的等级

另一方面，这种编年史特征本身带来的、为了表现主要情节而提及的次要事件和人物，某些扩展和重复阻挡了事件的发展进程和读者的注意力，使人感到厌倦，至少对欧洲读者来说是这样

所以，我们的译本就做了一些必要的删节和压缩

涉及描写的艺术，《金瓶梅》在中国堪称没有争议的叙事文学（或史诗Epik）的巅峰之作

按照欧洲读者的理解，这个评价是否被认可，我认为可以放心地任凭读者去做出评价

自马可·波罗以来，什么时候给我们提供过如此引人入胜的观看中国人生存状况、如此私密的私人生活和中国人精神中最隐蔽区域的视角？

什么时候给我们出示过一个中国社会从帝王将相到贩夫走卒的如此宏阔壮丽的横切面？

应该强调指出的是，《金瓶梅》这部非常重要的文献第一次摆在德国读者面前，值得感谢的不是任何救急的团体或者科研协会，而是一个出版人个人的大胆倡议

这期间，摆在大家面前的这本英泽尔出版社的德文译本已经被西方的许多重要的文化语言所接受

关于这个译本，同行可能有些话要说

不过，这个译本肯定不是为那些总共不到几十位汉学家同行的，而是为受过教育的读者大众的

汉学家同行可参阅《亚洲学刊》（Asia Major，第5期fasc. 2, 1928，第278页及以下几页）我的详细论述

1952年6月于蒙特勒[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