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晓英:《金瓶梅》[①]的死亡叙事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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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书宇先生说写死亡是《金瓶梅》的特色一般人道听途说,以为这本书的特色是床第间事,不知床第是晚明文学的家常,死亡才是《金瓶梅》作者独特关心的事[②]
的确如此,在《金瓶梅》一书中,或详或略地描写了近20起死亡事件,这些死亡叙事独具特色,形成了《金瓶梅》独特的艺术效果

一《金瓶梅》中死亡事件的展现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991.html

《金瓶梅》一书中,以死亡原因为标准,描写了多种多样的死亡事件以色、财、气为死亡原因,死亡事件分为因淫而死、因气而死、因财而死三类

(一)因淫而死

《金瓶梅》因被认为是一部淫书而饱受批判
这主要是源于《金瓶梅》中对淫欲的大量书写小说中描述了大量的私通事件、嫖妓行为以及同性之间的奸关系
过度的放纵淫欲,导致纵欲男女衰竭而死因此,因淫而死是小说死亡事件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双版《金瓶梅》拼图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991.html

《金瓶梅》中第一个因纵欲而死的人是张大户,张大户在金莲年少时,已年过六旬,金莲十八岁时,将金莲收用
大户自从收用金莲之后,不觉身上添了四五件病症不仅如此,白间只是打盹,到晚来喷嚏也无数
年老却纵欲的张大户,因淫而病,即便如此,仍旧放不下淫思,仍与金莲在武大郎家私通,最终患阴寒之症死了
张大户的死亡是小说着力描写的第一起死亡事件,在小说中具有一定的预示作用
其次,小说中大写特写因淫而死之人就是西门庆
小说中的西门庆将自己的性欲倾泻在不同的女人身上,除了自己的一妻五妾,还有他人的老婆、妓女、书童,他不曾挑剔性欲对象的容貌,只求捕猎似的快感、占有的荣誉感,让他一次次地去征服新的性欲对象,最终,由于纵欲过度,透支而亡
同样,因淫而死的还有庞春梅庞春梅是《金瓶梅》中少有的独立性很强的女性,她性聪慧,喜谑浪,善应对,生的几分颜色因此成为西门庆的通房丫头之一
庞春梅与西门庆对待性的态度上表现出一致性,他们都将性视为欲望的倾泻,将性与情分离
嫁入周守备的家中她,地位的改变,让她更加无视男性的魅力,与西门庆一样走上了追求纵欲快感的不归路,最终因贪淫而丧命
除此之外,《金瓶梅》中还描写了一些因贪淫间接死亡的人物
武大因妻子潘金莲与西门庆的淫欲而被害死;花子虚因为李瓶儿与西门庆的淫欲,被钱财尽无而气死;潘金莲因淫欲无法遏制而落入仇人的圈套被杀
因此,淫欲是小说中人物欲望表现的一个方面,过度的放纵淫欲最终导致自身与他人的死亡

戴敦邦绘·庞春梅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991.html

(二)因气而死

在中国文化中,气是一个人的精神内核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991.html

气常常与精相连,称之为精气中医在治病过程中尤其重视人的气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991.html

《黄帝内经》中谈到: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故喜怒伤气,寒暑伤形暴怒伤阴,暴喜伤阳[③](《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991.html

精气是人身体的根本,支撑人体生命活动的源泉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991.html

孙广仁先生解释为中医学的气,是指人体内活力(生命力)很强、不断运动且无形可见的极细微物质,既是人体的重要组成部分,又是机体生命活动的动力[④]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991.html

因此,人体中气的通畅或受阻会影响人的健康与否,气的聚散也决定了人的存亡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991.html

戴敦邦绘·宋惠莲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991.html

《金瓶梅》因气而亡的典型是宋惠莲与李瓶儿
惠莲是卖棺材宋仁的女儿,先卖于蔡通判家做丫鬟,后嫁于厨艺蒋聪,蒋聪死后,又嫁于西门庆仆人来旺,总之,惠莲是个一直生活在下层的女性
她的原名也叫金莲,只因冲突了西门庆第五个小妾的名字而被改为惠莲
《金瓶梅词话》第二十二回中描写惠莲黄白面皮,身子儿不肥不瘦,模样儿不长不短,比金莲脚还小些儿,性明敏,善机变,会装饰,因为自身的突出容貌,以及那代表女性胜利的小脚,让惠莲虽然身为女仆,却有着倔强泼辣、争强好胜的个性
而这种个性正是她受气的原因,也是她死亡的原因
她从不掩饰西门庆与自己的私情,反而将其视为高人一等的筹码,敢于与西门庆的妻妾争宠
然而西门庆对来旺的处置打破了她争宠的幻想,更让她在众人面前颜面地,争强好胜的心气儿被碾压,金莲的打压与孙雪娥辱骂让她将闷气郁结于胸,最终在愤怒与羞愧中选择自缢

戴敦邦绘·瓶儿得子

《金瓶梅》中因气而亡的典型还有李瓶儿
正像如意儿所说:娘原是气恼上的病李瓶儿病重时候,前后请了四位医官,除了最后的赵医官不通医术之外,都认为是受了气的影响
第一位任医官,七情感伤,肝肺火太甚,以致木旺土虚,血热妄行,犹如山崩而不能节制
胡太医诊为气冲血管,热入血室,何老人诊为精冲了血管起,然后着了气恼,气与血相搏,则血如崩李瓶儿从生病到死亡,气是她珠沉玉碎的根本原因
李瓶儿因气而亡与其自身长期自我压抑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
嫁入西门庆家之前,她压抑自我的欲求,默默忍受花公公的性折磨与花子虚的性冷落直到遇到西门庆,才算感受到人生中第一次真正解脱与释放
因此瓶儿急切地想进入西门府,期待与西门庆过上真正的夫妻生活然而,西门府上妻妾众多,她既要对正妻顺从,又要照顾潘金莲等妾的感受,为了妻妾和睦,只能一味的压抑自己,讨好他人
长期压抑本就导致瓶儿的气路不畅,郁结于胸官哥儿的死亡,更是让她伤心欲绝,哀伤过重而伤及人气
再加上潘金莲的指桑骂槐让其暗气暗恼,最终香消玉碎,二十九岁便早早离世
《金瓶梅》中因气而亡的事件还有很多,像陈敬济的母亲张氏,因着了口重气,呜呼哀哉,断气身亡

张胜因气忿杀陈敬济,最终被周统制打死气是小说中造成死亡的一个重要因素

戴敦邦绘·瓶儿重疾

(三)因财而死

金钱,既可以满足人的物质欲望,是人生存的必需品又可以一定程度上满足人的精神欲望,追逐精神上的快乐
《金瓶梅》中,是生活改善的必须品,是身份地位变化的翘板,是交际的筹码,是享乐的通牌,小说中所有的人物都为之打转
主人公西门庆由西门大郎到西门大官人,最后到西门大老爷,身份不断发生变化,地位一步步的攀升都离不开金钱的通关打节
小说中的人物也都尽情演绎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人生箴言,展现了许多因财而死的事件
小说的第十四回回目花子虚因气丧生,作者似乎将花子虚的死归结于气,然而并非如此
从根本上看,花子虚因财而死花子虚在世之时,与西门庆为结义十兄弟,财力在应伯爵等人之上,与西门庆抗衡
他的财力很大一部分归结于花公公的看顾,但财产一直掌握在李瓶儿手中
因为花子虚对瓶儿的冷酷无情换来了瓶儿的背叛,最终一场官司,没分的丝毫,把银两、房舍、庄田又没了,两箱内三千两大元宝又踪影,心中甚是焦躁
钱财尽无的他,外受兄弟冷落,内受妻子责骂,生病都没有钱请医官,最终一命呜呼
正如秋水堂所说:花子虚其实不死于气,而死于财,遗产的争夺,瓶儿的私藏[⑤]
小说中因财而死的还有王婆小说第三回中王婆子贪贿说风情,为了钱财,献计西门庆调戏霸占有夫之妇潘金莲,并在第五回,再次献计毒杀武大,让西门庆与潘金莲做长久夫妻
武大的死,虽然是因为西门庆与潘金莲的淫欲,然而,没有贪财的王婆,就没有实现的机缘,所以武大的死王婆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最终在小说的八十七回王婆子贪财受报,同样是为了银子被武松所杀
因财而死的还有第九十三回的任道士,他与王婆子不同,并非是为了谋财害人而受报应,而是因为把钱财看得太重,承受不了钱财的失去而死亡
任道士因为贪图王杏庵的礼物,便不辨陈敬济的善恶收于庙宇,惹祸上身最终钱财尽失,断气而亡
《金瓶梅》中形形色色的人物,因为对钱的看重与贪婪最终导致了人物死亡的悲剧,因财而死也成为死亡事件的一大种类
死亡事件在《金瓶梅》中占有很大比重,淫、气、财是造成小说人物死亡的重要原因,丰富了小说死亡事件的类型

戴敦邦绘·王婆

二《金瓶梅》中死亡叙事的特点分析

大量的死亡事件构成了《金瓶梅》叙事内容的一部分,形成独特的死亡叙事
它的独特性体现在小时说以相面、谶言来营造死亡气氛,以人物的梦境、遗言反映人物的死亡心理,又通过冷暖对比来描绘死亡场景
小说涉及的死亡事件虽多,但作者浓墨描写的不过李瓶儿、西门庆、潘金莲三人,所以,在此重点以这三人的死亡叙事特点分析为主,其余不作探讨

(一)相面、谶言营造死亡气氛

古代相面是相术的一种,通过对人的躯体容貌、五官、手、足等进行观看,以对人物的寿命、灾祥、日后的发展等作出推测,具有一定的神秘性
谶本来也是巫师、方士等人的神秘性预言,随着时代的发展,一语成谶成为小说中常常出现的写作技巧,突出事件发生的巧合,增加死亡事件的偶然性
《金瓶梅》中利用具有神秘性的相面、谶言,预示了人物悲剧性的结局,由此营造了浓厚的死亡气氛

木刻画·吴神仙相面

《金瓶梅》中的相面主要集中在第二十九回吴神仙贵贱相人,西门庆将吴神仙请入家中,为自己和众妻妾及丫鬟庞春梅进行相面,从生辰八字、面容、走路姿势以及手相的不同,为不同人物的命运进行了预言
西门庆的相面结果,不仅预示了他即将有财旺官升,添子之喜更指出他但八字中不宜阴水太多,后到甲子运中,常在阴人之上,只是多了底流星打搅,又被了壬午日破了,不出六六之年,主有呕血流脓之灾,骨瘦形衰之病
相手之后,泪堂丰厚,亦主贪花;谷道乱毛,号为淫抄吴神仙的相面已经预示了西门庆因淫而死的结局
呕血流脓之灾,骨瘦形衰之病更预言了其死时的惨状,为其之后因淫而死作了铺垫
吴月娘若无宿疾必刑夫;眼下皱纹,亦主六亲若冰炭也预示了月娘终将守寡,六亲众叛的局面
潘金莲发浓鬓重,光斜视以多淫;脸媚眉弯,身不摇而自颤面上黑痣,必主刑夫;人中短促,终须寿夭
李瓶儿相面,虽喜得贵儿,夫君宠爱,但山根青黑,三九前后定见哭声;法令细繵,鸡犬之年焉可过
相面的结果,预示了死亡的结局,营造了人影影的死亡气氛但此时所有的人都沉浸在相面财运富贵的一面,忘却了吴神仙预言的警示

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

西门庆与潘金莲依然兰汤午战尽情纵欲吴月娘也只是不信春梅将来会戴珠冠,李瓶儿依旧沉浸在母凭子贵的幸福之中
这种毫无反省意识,并一如既往的享乐心态,与相面的悲剧结果相对比,讽刺了人物的无知,更为之后的死亡进行了预设,弥漫了让人悸悸的死亡气氛
谶言是小说营造死亡气氛的另一种方式
西门庆初与金莲鱼水之欢时,便向金莲发誓,此生绝不相负,否则就如同武大一样
七十九回,西门庆躺在床上,被金莲一次灌下三颗药,直接导致西门庆油枯灯尽,髓竭而亡
第五十回中,胡僧药发作的西门庆,急切地来找月经在身的李瓶儿,李瓶儿便说我到明日死了,你也只寻我?暗示六十二回李瓶儿死去
同样在第六十回中:西门庆与众人掷股子掷了个六点,六掷满天星,星辰冷落碧潭水,六即六娘,暗示瓶儿的死亡
第四十六回吴月娘请老婆子替她占卜,潘金莲不肯,说:随他,明日街死街埋,路死路埋,倒在洋沟里就是棺材不料,最终真的是尸横当街
相面与谶言,通过对人物死亡的预示,而营造了阴气逼人的死亡气氛

戴敦邦绘·潘金莲

(二)梦境、遗言反映人物死亡心理

梦境、遗言同样是《金瓶梅》死亡叙事的一大特色

金莲说梦是心头想,金莲的一生中很少做梦,因为身世的悲惨,她更偏重于及时享乐,因此她是无梦之人由于被武松设计杀害,也未曾留有遗言

西门庆由于对李瓶儿的愧疚与爱怜,对李瓶儿的思念让其成为小说中的少梦之人不甘死亡的他也留有少许遗言

《金瓶梅》中经常做梦的是李瓶儿,遗言最多的也是她梦和遗言都反映了瓶儿的死亡心理

首先梦和遗言反映了临死前的瓶儿内心愧疚、悔恨的心理
李瓶儿在官哥和自己生病的时候,经常梦到花子虚在梦中,花子虚的样子总是那么理直气壮地与她叫嚷,那么凶神恶煞地责骂,而她从梦中惊醒时又是那么的害怕
这是因为瓶儿对花子虚的死心存愧疚

戴敦邦绘·花子虚

瓶儿与金莲虽然有着相似的人生经历,都曾为了与西门庆做长久夫妻,而背叛了前夫,甚至加害了前夫但瓶儿的性格与金莲完全不同
金莲对武大可以说是冷血无情,她加害武大的方式也是令人发指,金莲从嫁给武大时,就未曾想跟他作长久夫妻,也从未遵守过妇德
杀死武大,金莲甚至有一种自由的快感
瓶儿不同,背叛花子虚爱上西门庆,是因为长期忍受花公公的性虐与花子虚的冷落,而追求幸福是人性的本能
花子虚若曾像西门庆一样给过瓶儿一丝温存,瓶儿也许不会选择背叛,依旧是一个贤妻
因此瓶儿并非是由悍妇向贤妇的转变,贤妇一直是她内心的追求,传统道德也一直是她内心遵守的规范
嫁入西门府的她试图通过自己的贤良淑德,忘记并洗刷过去的罪孽,来过上相夫教子的幸福生活
然而,官哥的死亡、自己的病重让她的理想彻底毁灭,旧时对花子虚的种种行为在死前又再一次浮现,内心的愧疚又再一次爆发,最后以梦的形式表现出来
从瞬时的梦全然可以察知她长时的心理流程,认知她积郁的爱与恨、悔与惧、侵扰与折磨,因为心史中散落下断片般的梦,真正是她心灵聚焦所成之心象[⑥]
临死之前,李瓶儿托付王姑子多诵些《血盆经忏》,我这罪业,还不知堕多少罪业哩!
瓶儿将自己对花子虚的行为看作是罪业深重,可见她死前愧疚与悔恨的心理

崇祯本

其次,瓶儿死前的梦境与遗言反映出瓶儿对死亡的恐惧和对西门庆的不舍瓶儿在死前多次梦到花子虚要强行把她带走
从梦中,可以看出瓶儿内心对死亡的恐惧李瓶儿从得病到死亡,一直是孤独的
她周围虽然有婆子丫鬟、西门庆的众妻妾以及西门庆本人来来往往,但没有一个人真正了解其内心的痛苦,甚至没有人真正关心她的病情
因此,没有一个人能够减轻她精神与身体的病痛西门庆虽然对瓶儿的病情很是关心,但其仍旧眠花卧柳,纵欲享乐,不曾了解过瓶儿内心真正的需要只有瓶儿彻底地离去,才让他真正的反省自己对瓶儿的罪孽
病痛中的瓶儿只身绝境,强烈的孤独感让她害怕花子虚的报复,更加害怕死亡,以至于噩梦缠身
另一方面,梦中不愿随花子虚离去的瓶儿,是内心对西门庆的不舍
瓶儿死前对西门庆说:奴指望在你身边团圆几年,死了也是做夫妻一场谁知到今二十七岁,先把冤家死了,奴又没造化,这般不得命,抛闪了你去了买副熟料材儿,把我埋在先头大娘坟旁,只休把我烧化了,就是夫妻之情

《金瓶梅》连环画

走到人生尽头的李瓶儿已经放弃了活着与西门庆享守的念头,只求死后的坟头离西门庆的近一些,哀求声中透露了瓶儿对西门庆深深的感情
瓶儿的死是悔恨的、恐惧的,同样也是孤独的、绝望的,是带着精神上的重伤和恐惧早早的死去[⑦]
这也是西门庆在其死后痛苦的原因,他自知自己对瓶儿的死负有责任,没有泯灭的良心让他愧疚,哀声动地的哭泣也是他悔恨的发泄
相比于李瓶儿死前心理的复杂,西门庆死前的遗言显示了他至死还未曾反省的无知
他的遗言首先是对与他纵欲的金莲的不放心,这也体现了西门庆内心对金莲的感情,这种感情虽然与对李瓶儿的感情不同,但也是一种爱怜的表现
其次,他希望希望妻妾守节,不要各奔东西让人笑话这也是西门庆死前传统男性控制欲的表现
在他心里,征服女性是他成功的表现、权威的表现死后若妻妾各途便是对他男性权威的戏谑
最后,他托付家私于陈敬济,花费最后仅剩的精力梳理外面的债务,体现了西门庆作为一个商人的本质,即对钱的占有欲
西门庆是一个到死都没有觉悟的人,依旧围绕着他的女人、权力、金钱,死时不能带走,但期望一一守护在自己的家中,然而一切都事与愿违
畏死贪生是人的本性,临死的梦与遗言,不仅反映了人物对生的眷恋,对死的恐惧与无奈,更反映了死者在弥留之际,内心欲望的无法释怀

《金瓶梅》连环画

(三)冷暖对比,描写死亡场景

《金瓶梅》在叙事中一个很大的特点便是它的映衬与对照李瓶儿、西门庆、潘金莲的死亡事件描写中,冷暖对比尤其突出
小说通过死者与死者,死者与生者,生者与生者的冷暖对比,描写出一幅幅不同的死亡场景
首先小说通过死者与死者的对比来描写死亡场景
李瓶儿、西门庆与潘金莲的死亡是小说着重描写的,三位死者之间存在着冷暖对比
李瓶儿的死于小说的六十二回,西门庆死于七十九回,金莲死于八十七回
从死者所处的回目中看,以西门庆的死为节点,瓶儿死在了西门府最繁盛的时期,即最热的时期,而金莲却死在了西门府四分五裂的时期,也就是最冷的时期
从死亡方式上看,瓶儿与西门庆虽受尽病痛折磨,无力回天而死,但也曾百般医治,在众人的惋惜与哭泣中离世,离世时的他们或多或少得到过来自他人的温情

港版电视剧《金瓶梅》通告

然而金莲死于武松的虐杀
一个弱女子被香灰塞口、后脑拖地、油靴踢肋、尖刀剜心、身首两离,武松杀死金莲这一段,作者写得至为详细,血腥暴力之味扑鼻[⑧]
武松极其残忍的报仇手段让金莲的死冷气逼人死后的三者在葬礼上同样存在着冷暖对比
瓶儿的葬礼最为壮观瓶儿的死从六十二回一直延续到第六十七回,所占回数是三者之中最多的,从她死一直到发引入葬几乎一一详细描摹
她的棺材板是西门庆花了三百二十两银子所购,哭灵吊丧人数也是三位死者中最多的,葬礼也是其中最盛大的,连观看葬礼的人也是人山人海,人人喝彩,个个争夸
而西门庆虽作为一家之主,他的后世却与李瓶儿有很大的差距
为他置馆的吴月娘只愿出二百两,相对于瓶儿丧礼的盛大,西门庆的丧礼可谓慌乱又冷清,吴月娘忙于生产,李娇儿忙于偷窃,仆人、亲友各有打算
丧礼流程简单,匆匆盖棺发引,毫无悲伤气氛
相比于李瓶儿、西门庆的潘金莲,她不仅没有丧礼,尸体还要他人代收,甚至都没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墓地,只能葬在白杨树下,三尺坟堆,一堆黄土、数缕青蒿,成为野地孤坟
三位主人公的死亡描写由热到冷,冷暖对比的死亡场景,传达出今不如昔的感伤之情

绘画·西门庆之死

其次,死者与生者的冷暖对比,也是小说死亡场景描写的方式之一
第六十四回,玳安曾经对李瓶儿进行评价说起俺这过世的六娘性格儿,这一家子都不如他,又有谦让,又和气,见了人只是一面儿笑
的确如此,瓶儿因为自身的性格和她经济的富裕,加上她对贤妻良母的理想追求,让她对周围人都很宽容她对潘金莲有感激之心,因此不仅处处礼让她,还将来到自己屋的西门庆推向金莲的屋子,除此之外,她还接济金莲的母亲,经常给她衣物
然而金莲回报与她的却是致命的打击,不仅害死官哥,还指桑骂槐让瓶儿病重,最终导致瓶儿含恨离世
金莲不仅对瓶儿没有丝毫的愧疚,反而是瓶儿死后精神最足、最兴奋的人
瓶儿对冯妈妈、如意儿、迎春、玳安等仆人也很宽容,对吴银儿、王姑子等人也很看顾,但瓶儿的病重与离世在他们心中并为造成一丝伤痛,甚至没有换来一丝同情
冯妈妈是瓶儿身边的旧人,瓶儿对她比别人多了几分感情,临死还为冯妈妈的以后考虑,而冯妈妈却是瓶儿丈夫找情人的线人,瓶儿病重最需要冯妈妈的时候,冯妈妈却是每日锁门不在
吴银儿因为瓶儿产子而认瓶儿干娘,只为抬升自己的地位,不想官哥丧命,瓶儿重病,吴银儿在官哥下葬后,直到瓶儿去世才再露一面
而重病的瓶儿宁愿孤独也不愿打搅她的生意
死者生前的体谅与宽容,最终却换来生者的冷漠与决绝冷热对比之中,勾勒了一幅悲凉的死亡场景

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

最后,生者与生者的冷暖对比,也是构成死亡场景的重要部分西门庆是李瓶儿死后最伤心的人,是瓶儿死后眼泪最多的人,号哭到嗓子嘶哑,悲伤到神思恍惚
对瓶儿的丧礼、葬礼亲自安排,面面俱到,还要画一幅传真留作念想
面对虚情假意的吊丧者,不厌其烦的介绍死者是他最仁义的小姐姐而对其他人来说,瓶儿的死、瓶儿的丧礼不过是一场应酬
哭泣也不过是一场表演连吴月娘都不耐烦,责骂痛哭的西门庆:你看韶刀!哭两声儿,丢开手罢了一个死人身上,也没个忌讳,就脸挝着脸儿哭,倘忽口里恶气扑着你是的
对他们来说,对李瓶儿的哭不过是形式,有泪就够了哭者与哭者的冷暖对比,使得死亡场景真假毕露,凉意横生
夫一部《金瓶梅》,总是冷热二字,而厌说韶华,无奈穷愁,又作者与今古有心人同困此冷热中之苦[⑨]
死者与死者、死者与生者、生者与生者的冷暖对比,为本就悲伤的死亡场景又增添了一层寒意

戴敦邦绘·吴月娘

三《金瓶梅》中死亡叙事的艺术效果分析

《金瓶梅》中描写了大量的死亡事件,从开篇第一回的卜志道一直贯穿到最后一回的庞春梅,死亡气息弥漫全书

小说通过死亡事件的展示、死亡气氛的渲染、死亡心理的探寻以及死亡场景的描摹使小说达到反思人物死亡、批判世态人情的独特艺术效果

(一)人欲纵横,反思人物死亡

《金瓶梅》的主旨在《新刻金瓶梅词话》中的四贪词中就已经有所暗示
正如张敬德先生所言:整部小说就是围绕这四字去构思、编织、铺排的,立足点在于暴露‘四贪’之病和酒、色、财、气给人生造成的痛苦和危害因此可以说,‘四贪词’是打开《金瓶梅》创作深奥主旨的钥匙,‘警世’‘劝戒’是兰陵笑笑生的根本立意所在[⑩]
四贪词不仅展现了小说人物对酒、色、财、气的欲望,更揭示了这种欲望带来的悲剧性的结果,是小说人物走向自我死亡、自我毁灭的根源
因此,《金瓶梅》中的死亡书写也就是小说中人物欲望的书写,通过人物无尽的欲望反思死亡

《金瓶梅词话·序》

欲望,是《金瓶梅》的书写的主体,小说中的人没有一个挣脱得了欲望,更不曾反思过死亡
他们一个个纵身欲望之中无法自拔,最终被吞没在欲望的苦海西门庆是小说的核心人物,一部《金瓶梅》可谓是西门庆欲望的展露史西门庆的欲望即是他对色、财的疯狂地占有
因为色欲,他占有潘金莲、毒死武大,占有宋慧莲,陷害来旺,占有李瓶儿,害死花子虚,之后又占有王六儿、贲四嫂、如意儿、林太太等,据张竹坡总结,被他淫过的女性近20个
因为不断的猎取新的色欲对象,不停的放纵他的淫欲,使他由身体魁梧的性偶像,沦落到需要借助胡僧药,到最后,只能躺在床上任由金莲排布,由猎取性对象变为他人的性对象
其次,他有无尽的物欲,物欲是他事业壮大、官运亨通的推动力,同时又加强了他的性欲
为此,他骗取孟玉楼,夺取李瓶儿,包揽官司,放高利贷,谄媚京官,几乎无恶不作
临死之前,仍放不下对物质的欲望,详细计算外面的欠款
然而,死后的他不仅丧礼简陋,吊者寒酸,堂堂西门府也分崩离析,一蹶不振
物欲的扩张,让他走向人生的巅峰,但最终,一丝财富不曾带走的他,饱含着悲凉与绝望、恐惧与哀求离开了人世

绘画·西门庆

西门庆的发展史也是他色欲与物欲的发展史,不断扩张的欲望,也让他不断靠近死亡,走向毁灭
因此,他的进取过程,也就是一个逆向的沉沦过程 ;他的占有,也就是自毁[11]
生活在《金瓶梅》场域中的人们,烙着时代的印,几乎都囿于物欲和性欲的围城中,而无太多的人生境界追求[12]
除了西门庆,潘金莲与李瓶儿同样都是欲望的化身金莲与瓶儿有太多的相似,以至于两人都走向了悲剧的结局
金莲与瓶儿都有着出众的容貌,但都有着不好的出身,因此不约而同地都沦落为男性的性欲玩物,
金莲先是接受年过六旬的张大户,然后又嫁于三寸丁谷树皮武大,年轻貌美的金莲何曾甘心,她内心的欲望又何曾得到满足,因此,与西门庆的相识,便成为她纵欲的开始
李瓶儿同样如此,不仅要忍受花公公的性虐,还要忍受花子虚的冷落,西门庆的出现,让她压抑已久的欲望被重新唤起
西门庆是他们欲望的唤醒者,也是他们死亡悲剧的缔造者加入到西门府的一妻五妾之中,他们的欲望对象便是西门庆

石钟扬 著

他们时而为欲望的满足而心欢,时而为欲望的落空而伤心,甚至被贪欲、嗔怒、嫉妒、痴情的巨浪所抛掷,明明就要沉溺于死亡的漩涡,却还在斤斤计较眼前的厉害,既看不清楚自己的处境,也对其他沉沦者毫无同情,只有相互猜疑和仇恨[13]
金莲为了占有西门庆,设毒计害死幼小的官哥,对因失去孩子而重病的瓶儿毫无同情之心,最终导致瓶儿离世
金莲最终也走向毁灭,瓶儿的死让她获得短暂的快乐与兴奋,西门庆的死后,她遭受刀下惨死的结局
从本质上说,金莲与瓶儿一样,他们的死都是西门府妻妾相争的结果,也都是对西门庆占有欲望的结果
西门庆、潘金莲、李瓶儿都是欲望主宰下的悲剧,小说最终以庞春梅的纵欲而亡与吴月娘的寿终正寝结束全篇具有独特意义
因无法掌控自己的欲望,最终毁灭于欲望之中,这是小说对死亡的反思,更是对生命价值的思考
《金瓶梅》整部小说都围绕欲来写,欲望的纵横是导致小说人物毁灭的根源
杨义先生曾说的:信仰危机使理想追求幻灭和道德约束解纽,酒色财气的人欲在缺乏理想疏导和道德约束的情形下疯狂地泛滥人性被浸酥了,被扭曲了,失去理性的市井人物既感受到生命价值的虚妄,便在无度的纵欲求欢中‘买现’生命价值和毁坏生命价值[14]
没有理性的欲望,只能走向没有节制的欲望,从而走向死亡

杨 义 著

(二)描摹世态,批判势利人情

鲁迅《中国小说史略》称《金瓶梅》为描摹世态,见其炎凉的世情书[15]
世情,即世态人情死亡叙事通过对死亡悲凉意蕴的渲染,对充满势利的市井社会描摹,将炎凉二字处处渗透,将势利人情无情批判
《金瓶梅》中死亡的炎凉,是通过生者来表现的,以生者写死者,展现了一幅幅市井人物百丑图瓶儿死亡的炎凉之意,在其尚在人间之时已经开始浸染
官哥的突丧,是瓶儿得病的起因金莲毫不掩饰的刻薄是加速瓶儿的死亡,然而对瓶儿刻薄的何止金莲一人
官哥下葬不久,便遇上了重阳节,这个节日中,瓶儿不仅在他人的欢庆中独自承受失去官哥的苦痛与自身的病痛,还要忍受众人对她的戕害
西门庆强请瓶儿赴宴,金莲逼迫瓶儿点曲,月娘明知吃酒助血旺却强劝瓶儿饮酒而强打着精神的瓶儿,坐不多时,下边一阵热热的来
所有人都沉浸在听曲儿、赏菊、吃螃蟹、聊风月的欢乐之中,不曾有人提起官哥,更不曾有人问候过瓶儿
就连最爱瓶儿的西门庆也不曾看过他最仁义的小姐姐,甚至都不知道她的退场
李瓶儿痛宴重阳,回来流血流到旋晕甚至不省人事,然而吴月娘却到晚上才告知西门庆
此时的西门庆才知他仁义的小姐姐真的病了

·重阳

瓶儿的病在苦宴重阳后就更加严重了,这个结果是众人的自私、冷漠甚至是恶毒所造成
丧子的瓶儿精神上受到重创,心里又受到金莲、月娘等人的折磨,感情上又得不到西门庆的关怀
亲近的冯妈妈、王姑子、吴银儿等人又以势利来衡量看望李瓶儿病重价值瓶儿在生前便倍感人世悲凉,而她的死更是炎凉尽显
她的丧礼已经成为各色人物社会交际的平台李瓶儿的丧礼规模宏大,吊丧者从内到外,从低到高数不胜数
有家人仆妇、经理伙计、亲戚朋友、还有西门庆的婚外情人、妓女帮闲,有秀才举人,还有宰辅巡按等各级官员,形形色色的人来参加瓶儿的葬礼,吊唁瓶儿
瓶儿的死收获了无数人的眼泪,西门庆放声号哭、吴月娘揾泪啼哭、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孙雪娥,合家大小,丫鬟养娘哀声动地哭,应伯爵、谢希大也、乔大户娘子、吴大妗子、二妗子、花大妗子都在吊丧时哭泣
瓶儿病重从未露面的吴银儿在看见李瓶儿留给她的东西也哭的像个泪人李瓶儿是死者中收获眼泪最多的人,但除了西门庆的眼泪,其他人的眼泪都是为了讨好西门庆在拼演技,他们吊丧围绕的中心也不是瓶儿,是西门庆

曾庆雨 著

瓶儿的葬礼实质上就是一场社会交际热心冷景、真情假意,死亡是窥视社会世态和人情物理的重要窗口[16]
众人对死者的冷漠,对悲痛者的欺骗,让世态炎凉寒彻心扉
然而,西门庆的死亡,连交际的价值都没有,因此,在他的葬礼中,演戏哭泣的人都很少他的死亡所展现的炎凉更为直接
比起瓶儿与金莲,作者对西门庆最为冷酷的,西门庆死后,受尽西门庆恩惠的应伯爵、吴典恩、王六儿、韩道国等全都恩将仇报,绞尽脑汁欺诈西门府的财产
西门庆的众妻妾也不顾其死前遗愿,各有各的打算,吴月娘忙于财产掌控,李娇儿盗窃改嫁,孙雪娥跳墙偷情、盗财逃跑
孟玉楼出嫁他人连他最宠爱的潘金莲也在他死后与陈敬济激情云雨他生前不要让家散了的愿望已经完全破灭
西门庆死后的炎凉来的那么的急促,树倒猢狲散,背叛与趁火打劫结队而至,让一个本不值得同情的人反而收获了同情
金莲同样是一个炎凉世态下的悲剧人物,明知道武松娶金莲不怀好意的旁观者吴月娘,却不曾提点金莲,反而由她赴死
惨死后的金莲,不仅无人为其念经赎罪,还身首异处,曝尸当街无人埋葬,只能托梦求他人为其收尸
一个生前受尽寒酸的人,死后依旧如此酸楚,悲凉意味让人唏嘘
《金瓶梅》中的死亡弥漫着浓重的炎凉气息,死亡的悲凉是小说的底色
李瓶儿、西门庆、潘金莲不论是病死还是被杀,死后不论是辉煌还是暗淡,他们的死都渗透着世态的炎凉,这也正是《金瓶梅》被称之为炎凉书的原因

梦梅馆校本

结 语

死亡是中国文学作品中不可绕过的话题,死亡叙事凝聚着作者对死亡的思考,及其对生命的反思
同时,死亡叙事也是作者透过死亡观照社会的方式
《金瓶梅》独特的死亡叙事,对人物死亡气氛的营造,死亡心理的剖析、死亡场景的描摹,展现了作者对人、对世的思考,对后来世情小说的死亡叙事产生很大的影响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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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兰陵笑笑生《金瓶梅词话》,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2年版

[②]孙书宇《金瓶梅的艺术》时报文化出版事业有限公司,1978年版,第69页

[③]佚名《黄帝内经》,杨永杰,龚树权编,北京线装书局2009年版,第12页

[④]孙广仁《精气的概念、源流及结构浅识》,山东中医药大学学报,1997年,第21卷,第5期,第343页

[⑤]田晓非《秋水堂论金瓶梅》,天津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第48页

[⑥]傅憎享《李瓶儿的梦象与心象——<金瓶梅>心理描写探胜之一》,辽宁师范大学学报(社科版),1988年,第6期,第56页

[⑦]刘军华《两种价值取向的建构及其毁灭的悲剧——潘金莲、李瓶儿形象的意义》,西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36卷,第1期,第150页

[⑧]田晓非《秋水堂论金瓶梅》,天津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第259页

[⑨]朱一玄《金瓶梅资料汇编》,南开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462 页

[⑩]张敬德《<金瓶梅>创作主旨新探》,河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4年,第34卷,第4期,第67页

[11]葛永梅《占有与自毁:西门庆形象新解》,温州师范学院学报,2004年,第25卷,第4期,第50页

[12]张雷远《从悍妇到贤妻良母的变型——浅析李瓶儿性格演变之社会文化背景》,重庆交通大学学报,2007年,第7卷,第3期,第76页

[13]田晓非《秋水堂论金瓶梅》,天津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第192页

[14]杨义《金瓶梅:世情书与怪才奇书的双重品格》,文学评论,1994年,第5期,第90页

[15]鲁迅《中国小说史略》,齐鲁书社,1997年版,第134页

[16]贺根民《死亡:铸造世情杰构<金瓶梅>的文化基点》,2018年,第34卷,第2期,第61页

文章作者单位:宝鸡文理学院

本文选自2018年(开封)《金瓶梅》国际研讨会论文汇编,转发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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