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红波:从“迎儿”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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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摘要]与《水浒传》相比,《金瓶梅》武大、武松与潘金莲的关系网中增添了一个小人物迎儿

迎儿出现次数很少,其言行有较为明显的不吻合常理之处如果这个形象是《金瓶梅》作者有意添加的,则体现了以下几点意义:从英雄意象到常人视角的被忽略者,对武大、潘金莲和武松的性格描写的侧面烘托作用
相比于有意添加,我们更愿意相信迎儿是兰陵笑笑生从宋元话本中无意添加的一个能区分《金瓶梅》与《水浒传》关系的小人物,设置初的有意为之与之后的无意经营,迎儿与崔宁、梅香、赵昂等人物,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等套语一起,构成了宋元话本留给明清小说的资产

[关键词]迎儿 《水浒传》 《金瓶梅》 演变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805.html

迎儿在中国古代小说中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她多次出现在各种作品中,尤其是世情小说里面比较早出现的,是唐代《北里志》中的《杨妙儿》篇
让迎儿二字闻名于世的,是北宋陈执中虐害丫鬟迎儿致死的案情
除此之外,《简帖和尚》《三现身包龙图断冤案》《闹樊楼多情周胜仙》《金明池吴清逢爱爱》等篇章中均有迎儿,其他如《宋史·列传》的《后妃传》《东轩笔录卷十》也都有迎儿
在通俗文学的范畴里,迎儿广为人知的,则是《水浒传》中作为杨雄之妻潘巧云的丫鬟出现的(《缀白裘》中的《翠屏山》,也有迎儿),她充当潘巧云的心腹,为潘巧云与裴如海偷情通风报信提供方便,最终被杨雄杀死
总体来看,迎儿基本上成为了被侮辱被摧残的丫鬟婢女小妾等社会地位较低的女性的代名词
《金瓶梅》脱胎于《水浒传》,但又力图处处显现与母体的不同,从词话本到绣像本的演变中更是能清晰看到这种试图割裂二者关系的诸多努力
具体到武大、潘金莲这个情节,最大的不同,便在于增添了一个不起眼却又无法忽视的迎儿
《金瓶梅》[1]第一回迎儿便出门亮相:不幸把浑家故了,丢下个女孩儿,年方十二岁,爷儿两个过活
与西门庆、潘金莲、李瓶儿等这些主要人物相比,迎儿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即便如此,我们也依然无法忽视她的存在意义
刘勇强《古代小说的人物设置问题》中提到:人物不但具有思想的意义(性格化),还有功能性的意义(情节主体)

《古代小说研究十大问题》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805.html

从叙事的角度看,如果说性别、身份的变化还是外在的、社会学意义的,功能上的变化则是内在的、更具文学意义的实际上,即使是一些作品中一笔带过的人物,可能也是作者有意设置以丰富小说内涵的[2]
从文本层面来看,迎儿的存在可以凸显以下几点意义:

一、描述丫头阶层的悲惨命运,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805.html

被忽略的抛弃者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805.html

古代小说作者历来多喜欢在作品中人物名字上别出心裁如古代小说、戏剧多用梅香来代指闺中小姐的丫鬟,为何喜欢用这两个字,李渔《十二楼·拂云楼》中作出如此解释:
从古及今,都把梅香二字做了丫鬟的通号,习而不察者都说是个美称,殊不知这两个字眼古人原有深意:
梅者,媒也;香者,向也梅传春信,香惹游蜂,春信在内,游蜂在外,若不是她向里向外牵合拢来,如何得在一处?以此相呼,全要人顾名思义,刻刻防闲;一有不察,就要做出事来,及至玷污清名,梅香而主臭矣
若不是这种意思,丫鬟的名目甚多,哪一种花卉、哪一件器皿不曾取过唤过?为何别样不传,独有梅香二字千古相因而不变也?[3]
迎儿这个名字本身的字义也值得关注
潘承玉《地平线下的风景——<金瓶梅>女性弱者形象浅论》[4]一文中认为,
中国人名字具有讽刺性在这个形象身上再次体现出来
迎,欢迎,迎接,从名字上看,迎儿应该是个受欢迎、被迎接,有着温馨童年和美好青春的幸运女子;实际上,她的命运的清单上开列的,只有一长串受冷落、被欺凌的弃儿的不幸
这样讲固然有一定的道理,实际上,迎并非只能解释成欢迎、迎接,也还有迎合、逢迎的意思,则民严而不迎(《孔子家语·入官》)和群臣迎阿,独怀道执不可(《新唐书》)均作此解
查《金瓶梅》中迎儿的动作,迎合之意颇为显豁:
潘金莲想勾引武松之时,那妇人早令迎儿把前门上了闩,后门也关了
妇人道:你哥哥每自出去做些买卖,我和叔叔自吃三杯武松道:一发等哥来家吃也不迟妇人道:那里等的他!说由未了,只见迎儿小女早暖了一注酒来
分付迎儿:好生看家,我往你王奶家坐一坐就来若是你爹来时,就报我知道若不听说,打下你这个小贱人下截来!迎儿应诺不题
小女迎儿,又吃妇人禁住,不得向前吓道:小贱人,你不对我说,与了他水吃,都在你身上!那迎儿见妇人这等说,又怎敢与武大一点汤水吃
小女迎儿,寻常被妇人打怕的,以此不瞒他,令他拿茶与西门庆吃(63)
尤其是在第八回数角儿的时候,潘金莲打了一回,穿上小衣,放起他来,分付在旁打扇
打了一回扇,口中说道:贼淫妇,你舒过脸来,等我掐你这皮脸两下子!那迎儿真个舒着脸,被妇人尖指甲掐了两道血口子,才饶了他(81)
武松分付迎儿把前门上了拴,后门也顶了(1199)
除了最后一个例子,上述引文中迎儿均在迎合潘金莲的命令,不管这种迎合是主动还是被动,但迎合的动作以及最后的效果都说明了一切
前文提到,迎儿是武大与前妻的小孩,名为女儿,实际上如同丫鬟
比如武松以打虎英雄的形象出现在武大家里时,端茶递水有迎儿,但后面吃饭却只出现了武松、潘金莲与武大,有学者认为这是迎儿地位低的典型体现(相较而言,我更愿意选择相信这是作者设置人物初衷与具体描写时的漏洞)
如果说之前迎儿是忍受经济贫寒之苦与母爱缺失之痛,那潘金莲嫁给武大之后,迎儿更是受到了各种虐待
我先妻丢下个女孩儿,朝打暮骂,不给饭吃,这两日有些精神错乱,见了我,不做欢喜
武大被王婆、潘金莲等联手害死之后,迎儿所受到的摧残和詈骂更是家常便饭,最集中的体现便是第八回的数角儿事件
武松误杀李外传后,并没有交代迎儿的下落,她从单亲家庭变成了孤儿,直到第八十八回中杨大郎的言语中才能见到之后的生活轨迹:
他家还有个女孩儿,在我姑夫姚二郎家养活了三四年昨日他叔叔杀了人,走的不知下落,我姑夫将此女县中领出,嫁与人为妻小去了
武松为兄报仇后,迎儿道:叔叔,我也害怕武松道:孩儿,我顾不得你了这一句话最真实地阐明了迎儿的地位和遭际
对武大而言,或许迎儿是生活的拖累;对潘金莲而言,迎儿更是她发泄的对象;对武松而言,迎儿只能成为他报仇雪恨的牺牲品
杨大郎的话是否真实,我们无法得知
迎儿在母亲去世,父亲被害死,继母被杀死,叔叔逃命的过程里,她究竟有什么样的心态,她会被置于什么样的境遇,局中人没有关注过,世人没有关心过,读者也无从知道
我们只知道,迎儿作为一个典型的被忽略的抛弃者,在卑微地演绎着这个无足轻重人物该扮演的角色

绘画 ·潘金莲体罚迎儿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805.html

二、塑造更为立体的潘金莲形象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805.html

从《水浒传》到《金瓶梅》,潘金莲从一个可怜又可恨的人蜕化成一个不是人的形象
正是这种服务于全书主旨思想的性格变化导致《金瓶梅》袭用《水浒传》的部分素材显得不甚合适,尤其是王婆为西门庆勾引潘金莲设置的挨光计
在《水浒传》中,挨光计的确堪称开言欺陆贾,出口胜隋何,但在《金瓶梅》中,潘金莲你有心,奴亦有意的主动让王婆的挨光计大材小用,甚至显得多此一举
迎儿的出现,让作者多了一条渠道和一种视角去了解和描写潘金莲武大被毒死后,潘金莲把与西门庆偷欢的场所从王婆家中转移到了自家
小女迎儿,寻常被妇人打怕的,以此不瞒他,令他拿茶与西门庆吃潘金莲的淫威与明目张胆,迎儿的胆小与无奈在这些语句中都彰显殆尽
西门庆忙着迎娶孟玉楼,处于寂寞状态的潘金莲更是把迎儿当成她的出气筒,不由分说,把这小妮子跣剥去了身上衣服,拿马鞭子下手打了二三十下,打的妮子杀猪也似叫
潘金莲打迎儿与后来痛打秋菊,性格特质是一以贯之的
潘金莲的嚣张与狠毒,是建立在武大软弱基础之上的崇祯本的批注[5]中有几条以迎儿为切入点,写明几人关系的:
打骂迎儿,已画出一腔迁怒;又夹七夹八缠到武大身上,爱想、恼怒一时俱见歇一晌,又重掐两下作馀怒,何等播弄,何等想头(第八回)
写迎儿愚蠢处,真不忝武大亲生(第九回)

三、武松的无情——从《水浒传》的张扬英雄到《金瓶梅》的凡人视角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805.html

《水浒传》中,武松替兄报仇,有谋略有担当,设身处地为郓哥考虑,不拖累无辜的邻里乡亲,只手刃了西门庆与潘金莲,且把罪不可赦的王婆交给官府处置
杀人之后,主动投案自首,再三波折方才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投奔了桃花山并最终随着大部队上了梁山
在《金瓶梅》中作者刻意消解这种英雄形象他冒失地杀死了李外传(其过程及之后的反应有点类似于鲁达拳打镇关西),导致迎儿只能孤单地待在举目无亲的清河县
杀死潘金莲为兄长报仇之后,丝毫不顾依然无人看管的迎儿,只身上了梁山
《水浒传》中,武松不管是杀嫂为兄报仇,还是血溅鸳鸯楼,都是堂堂正正,确实是天神模样
在《金瓶梅》中,武松杀死王婆和潘金莲之后,到王婆房内,一面打开王婆箱笼,就把他衣服撒了一地,那一百两银子止交与吴月娘二十两,还剩了八十五两,并些钗环首饰,武松一股皆休,都包裹了……
这些拿钱的情节,虽然在《水浒传》中鲁智深也曾做过,但他拿的是李忠、周通所在山寨的钱财,放在武松身上,便把武松从英雄视角中解脱出来,还原为一个世俗气息浓郁的普通群众

《水浒传》电视剧照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805.html

作为武松、潘金莲、武大叙事单元中唯一掺入的人物,迎儿自有存在的价值与意义,但她的掺入也相应带来了一些难以缝合的问题日本学者小南一郎也论述及此:
从过去继承来的人物形象要素,常常会给登场人物形象的统一带来混乱,成为故事整体中一个无法整合的部分
一个人的人物形象,反映了作为作品形成背景的时代和社会,而新面孔的背后,又隐藏着从古代传承而来的相貌
如果这两张面孔产生了矛盾,特别是因时代久远和社会变化,忘记了故事背后的因缘时,这种人物形象的矛盾就会变成阻碍读者理解的巨大因素[6]
从文本意义上来看,迎儿的设置有一些明显的漏洞:
第一回中,潘金莲无法在张大户家立足,张大户赌气倒赔房奁,要寻嫁得一个相应的人家
大户家下人都说武大忠厚,见无妻小,又住着宅内房儿,堪可与他这四个字在词话本与绣像本均存在,也与迎儿的存在形成了直接抵牾
此外,第一回中,武大偶遇武松,请他来家吃饭前文提到小女迎儿拿茶,二人吃了,但到了吃饭的时候,武大教妇人坐了上位,武松对席,武大打横根本没有任何一笔写到迎儿
与其说是因为迎儿地位低或者被有意忽略,倒不如说这条副线或者这个不起眼的掺入人物被作者无意间遗忘了更加合理
另外,武大被西门庆踹了胸窝,卧病在床,迎儿被潘金莲恐吓得不敢给自己的父亲喂水,武大被害死的当天晚上,迎儿完全被作者遗忘,武松回来的时候了解武大死亡真相的时候,也从未提起过要问迎儿
如此种种,从情理上实难理解,在我看来,上述几个场景在《水浒传》中被充分渲染铺叙,已经成为读者都耳熟能详的情境,作者无法(也可能是无意在这个次要人物身上花费太多时间与经历)再根据添加人物再设置新的合理元素,反倒像是更为合理的解释
迎儿年龄的漏洞:
《金瓶梅》中有些叙事时间前后出现较为明显的不吻合,这点张石川的文章[7]中已经有较为详细的论述,兹不赘述
其实,在迎儿的年龄问题上也同样存在着比较明显的漏洞如前所言,迎儿亮相的时候12岁,显然,这是在潘金莲未嫁给武大之时的年纪
武松出现在武大与潘金莲眼前的时候,武松28岁,潘金莲说:原来叔叔到长奴三岁,也就是说潘金莲25
潘金莲嫁给武大的时候究竟几岁,是否会存在已经25岁的情况,从情理上推论是不可能的
《金瓶梅词话》第一回写道:
大户自从收用金莲之后,不觉身上添了四五件病症端的那五件?
第一腰便添疼,第二眼便添泪,第三耳便添聋,第四鼻便添涕,第五尿便添滴还有一庄儿不可说,白日间只是打盹,到晚来喷嚏也无数
这些发生在潘金莲身上明显带着夸张性质的描写是顺承着上一段的时间节点而来的
后日不料白玉莲死了,止落下金莲一人,长成一十八岁,出落的脸衬桃花,眉弯新月,尤细尤弯
张大户每要收他,只怕主家婆利害,不得手一日,主家婆邻家赴席,不在大户暗把金莲唤至房中,遂收用了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张大户一直想要收潘金莲,当不至于等待太长时间
也就是说,张大户收用潘金莲的时间应该不会超过她十八岁的年纪那么潘金莲身形的变化是否会出现在几年之后呢?从情理上去推测也是不可能的这点并不仅只有《金瓶梅》中才出现
《西厢记》中莺莺与张生春风一度之后,过些日子就被崔老夫人看出了端倪:这几日窃见莺莺语言恍惚,神思加倍,腰肢体态,比向日不同
所以,潘金莲被张大户嫁给武大的时间,也当在她十八九岁的这个时候这样把潘金莲与迎儿的情况做个对比,则明显看得出来问题
如果迎儿的年龄与潘金莲保持同等进度,与武松见面的时候,她应该是十八九岁的年纪了但文中的描写却停留在12岁的年纪始终没有更改
第八十七回明确说到:那时迎儿已长大,十九岁了这一回潘金莲被武松杀死的时候刚好三十二岁,跟初次见武松的时候过去了七年,反推之,也进一步落实了彼时迎儿十二岁的事实
吴组缃先生在《谈<红楼梦>里几个陪衬人物的安排》一文中精当分析了人物设置对小说创作的意义:
写小说,在有了内容之后,下笔之前,得先布局
像画画,先勾个底子;像造房子,先打个蓝图这时候,首先面临的就是人物的安排问题
比如,把哪些人物摆在主要的、中心的地位;怎样裁度增减去留、调配先后重轻,使能鲜明而又深厚地显示内在的特征和意义;从而充分地、有力地并且引人入胜地表达出内容思想来[8]
当然,吴先生的论述是人物设置的理想状态,也是《红楼梦》在人物设置方面的基本特点,因而《红楼梦》能够在各个方面趋于完美

《说稗集》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805.html

《金瓶梅》作为脱胎于《水浒传》的一部名著,既要借重《水浒传》名著的身份为自己添色,又要刻意显现自己的独特与创新之处
所以在处理与题材来源的关系上,不可避免地都会留下了难以解释或难以缝合的瑕疵,迎儿的设置便是其中之一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迎儿并不能排除是作者无意间掺入的可能性因为迎儿低贱地位在小说中的广泛存在,所以作者将其添入武松、武大环节,作为文本向传统向当时惯常人物、情节设置的致敬,也避免与《水浒传》的过分雷同
但随着情节的发展,作者已经无意重点塑造迎儿形象,无意围绕她设置情节,故而出现种种不甚合情理之处当然,这仅是我的一种推测

[1](明)兰陵笑笑生著 陶慕宁 校注《金瓶梅词话》,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年版文中引文,除非特别说明,均出于此版本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805.html

[2]刘勇强潘建国 李鹏飞著《古代小说研究十大问题》,北京大学出版社,2017年版,第86页

[3][3]李渔著 杜濬 评《十二楼》,人民文学出版社,1986年版,第125页

[4]潘承玉《地平线下的风景——<金瓶梅>女性弱者形象浅论》,《东岳论丛》1997年第3期

[5]朱一玄编《金瓶梅资料汇编》,南开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

[6] [日]小南一郎《唐代传奇小说论》,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103页

[7]张石川《<金瓶梅词话>叙事时间的若干问题》,《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学报》,2017年第4期

[8]吴组缃:《说稗集》,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199页

文章作者单位:四川外国语大学

刊于《2019(石家庄)国际金瓶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2020,河北人民出版社出版转发请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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