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宗一 ▏​《金瓶梅》研究方法论之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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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学问的推进和方法之推进是联系在一起的

古代单元化的方法论必然向着现代多元化的方法论发展我们则应自觉地对文学研究这个领域中的传统的方法和现代方法,不分新与旧,作实事求是的多元化的分析和研究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896.html

事实是,我国古代的几部小说经典的文献学、历史学、美学和哲学的研究已经初步形成了多元化的格局这就是说,对它们的研究的起点已被垫高,研究的难度也越来越大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896.html

在这种形势下,我们的古代小说研究必须面向世界,开辟中外学术对话的通道,借鉴、汲取新观念、新方法,在继承前贤往哲一丝不苟严谨治学精神的同时,应随时代之前进而不断更新和拓展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896.html

事实上,《金瓶梅》小说文本,已提供了广阔无垠的空间,或曰有一种永恒的潜在张力因此,从一定意义上来说,面对《金瓶梅》小说文本,它的研究也应被视之为过渡性文本,所以,今天我们对每一部小说文本的审视与诠释,都是学术文化史的必然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896.html

当然,我也深知,《金瓶梅》研究对于一些学人来说,是没有什么固定的方法,或曰一位小说研究者肯定有很多方式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896.html

比如,有的人擅长复述故事,有的人擅长理论性阐释,有的人则对一个字词、典故都要进行细密的考证,有的人只是漫无边际地与小说人物进行对话和潜对话,当然也有为数很少的人几样兼备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896.html

而人们也许渴望返璞归真,只想知道小说作者怎么想的,又怎么写的,也许就是无为之为,也就是没有方法之方法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896.html

然而,对于学院派而言,方法论对于其讲究的学术规范则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896.html

不要鄙薄学院派学院派必将发挥小说学建构的文化优势,即可能将《金瓶梅》研究置于现代学术发展的文脉上来考察和思考整个古代小说之来龙去脉,以及小说审美意识的科学建构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896.html

《文章之美 · 品味传世散文》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1896.html

对笑学之讥的反思

那么,小说方法论的本体内涵是什么?一言以蔽之,应是文学本性的展开,而文学的本性又是多重性的,因此,人们所应展开的研究方法必然是多元的

具体到《金瓶梅》的研究,这部小说的作者之谜,理所当然地要被研究者提到首要的议事日程上来,然而到了后来,兰陵笑笑生本来只是别号或化名,或者说只是这部小说作者的代称,

可是却被演绎成一个多种面孔的人物,直到当下,由于商业行为的介入,一位小说家竟然被多处地方抢来抢去,至今仍不遗余力地进行考证,以便证明我们这儿是这位大小说家的诞生地

这种作家研究的无序状态,就理所当然地被一些研究者所批评,甚至个别不厚道的批评者把整个《金瓶梅》研究讥诮为笑学,这当然会引发一些严的金学研究者的不快

然而,是不是在面对这种讥讽时,我们也应进行一些反思呢?

从方法论角度来观照,我认为有两个层面应予考虑:

、确实有一些文史家长于从微观角度研究《金瓶梅》的作者问题,他们以检验师的敏锐目光与鉴别能力,审视历史上或古籍中的一切疑难之点,并以毕生之精力对此作精细入微的考证、汰伪存真的清理,其沉潜之极致乃有乾嘉学派大师们的风范

他们的精耕细作的收获,不容忽视

然而,在《金瓶梅》作者的考证中,我们也看到,无关宏旨的一事一考、一字之辨,尽管可以竭研究者之精思,但重要的《金瓶梅》文化现象往往被置之脑后,这当然是一种偏颇

我们只是主张要从大的文化背景和中国小说的特性入手去考察微观对象,因为这样才能跳出过去兰陵笑笑生考索的窠臼

在《金瓶梅》的作者破译过程的今天,在众说纷纭中,我的看法始终如一在没有确凿的资料和证据面前,我宁肯把兰陵笑笑生这个明显的作者笔名就认作是一个永远的天才的象征,他无须被还原为一个实在的某某人

所以与其捕风捉影,进行徒劳的伪考证,不如索性把中国的通俗小说家的署名只当作一个文化符号,如进一步想为他画像,不妨套用一位青年女作家咪蒙在《独唱团》第一辑中的话:

他是16世纪的精神先锋,他的历史使命是惊世骇俗;乱世中他最达观,浊世里他最清醒;他是玩世不恭的才子,反礼教的孝子慈父;他属于中国历代文人中有趣、任性又精神分裂的稀有物种

总之,我认为在不影响理解文本内容、意义和艺术成就的基础上,不妨给予更宽容的处理这样笑学之讥也就不会轻易落在我们的金学头上了

审美:永远不要失去耐心

一般地说,小说研究和小说学的建构,任何方法论意义上的学术策略和采用的具体方法,都来自小说研究者的学养、路数和兴趣目前文学研究中提出的综合研究、学术史研究、文化研究和文化诗学研究都提供了新的思路和视角但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是,每个学科都有自己的界限我的文化焦虑是,当前的文学研究特别是《金瓶梅》研究有一种取消文学取消小说的倾向而对文学性和小说特质的消解,都是对文学性和小说特质的致命戕害一个时期以来,文学被泛化了,小说也被泛化成无边无际的文化或者别的什么,那最终是导致文学审美性的消解我的忧思是:当人们不再沉浸在诗意世界去领略那天才的文学精魂和美学创造,是人类文明之大幸还是不幸?

事实是,小说研究直面的是人,是作家,是作家的心灵和心态既然面对的是人的灵魂,谁又能不带着自己的感情色彩去审视呢?小说研究者再怎样客观、公允,也不可能避免主观的介入进一步说,一个小说研究者不投入感情,那又怎能感悟到成人在一路步入晚景时对人生况味的咀嚼,以及那历经心灵磨难后的沧桑感《金瓶梅》感伤后的孤愤和《红楼梦》所述说的人生的永恒遗憾虽然迥异,但它们同样需要小说研究者诗意的观照不然笑笑生的机锋、顿悟、妙谛和曹雪芹天纵之神思、幽光之狂慧都难以艺术地把握

我感觉到,我们的精神同道中有人忽略了米兰·昆德拉最爱引用的奥地利小说家赫尔曼·布洛赫的一句至理名言:小说唯一的存在理由就是去发现唯有小说才能发现的东西

细想起来,我们过去何尝没发现只有小说才能发现的历史社会和人生图像呢?

《金瓶梅》所展现的五光十色的社会图景和丰富多彩的人物形象却有助于我们认识当时社会生活的某些本质方面,具有一般历史著作和经济著作不能代替的作用,特别是具有许多历史学家所忘记写的民族文化的风俗史的作用

总之,兰陵笑笑生不是一个普通艺匠,而是一位心底有生活的独具只眼的大小说家他真的没有把他的小说仅仅视为雨窗寂寞、长夜无聊的消闲解闷之作

他的小说是出于市民的思想意识和市民的视角这从一个重要方面来说,笑笑生发现又展示了市民社会的风俗画,正是市民日益强大并在小说领域寻求现实主义表现的反映

金瓶梅艺术世界的创造,对我们的启示是,小说的审美的研究必须得到强化,对小说的审美感悟绝不能失去耐心

回想十几年前文化研究热时,《金瓶梅》确实得到文化的综合研究,然而,众所周知,《金瓶梅》只剩下了社会历史的注脚,文学性的研究和审美批评被大大消解

万历本

再谈回归文本

具体到《金瓶梅》的某些文化研究,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即无视小说艺术的界限,脱离了小说文本,结果造成过多的误读,或过度诠释

由此,在金学的建构中我想我们的前提仍应是回归文本,在细读上下功夫回归文本之本意就是要求审美的文学性构成不应消解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八年前刘少勤先生之大作《文学评论断想》,他认为任何一种批评,都不能脱离‘作品’,都必须面向‘作品’本身

当代中国的文学批评,一个重大缺陷就是离开了‘作品’,瞎扯各种‘文化’和各种‘主义’于是刘先生疾呼:面向作品本身

还有严绍璗先生在为张哲俊先生专著《中日古典悲剧的形式》所写的序中同样精辟地写道:

在人文学术研究目前的学术状态中,应该特别提倡文本的解读和文本的解析,特别提倡建立在充分的文本基础上的理论研究,从而与欧美的各种主义和论断共济互补,从而创造出具有世界性的理论学说
基于这一最基本的认识,我觉得一切对学术和社会承担责任的稍许年长一些的学者,应该积极地鼓励年轻的学者,致力于文学文本的研究,并从文本的解读中引导出具有一般意义的理论来⑤

我直觉地感到,在红外线热潮影响下,现在也有了金外线的倾向,所以我才认为,回归文本是《金瓶梅》的一个重要的研究策略,并试着把自己的一贯的学术追求即文本实证和理论研究相互照应的思路在这里再作扼要的陈述

我的心情是想为朋友们的讨论提供一个参照,希冀在碰撞和交流中引发更多的思考因为我思忖,对《金瓶梅》的解读,永远是一个不会终结的对话和潜对话的过程

无论从宏观小说学角度看还是从微观小说学角度看,《金瓶梅》文本,都是一切读者关注的对象

这是因为,兰陵笑笑生得以表明自己对世道人心和小说艺术的理解的唯一手段就表现在他的文本之中同时也是他可以从社会、人生、心灵和艺术中得到最高报偿的手段

所以,具体到一位小说家,他要通过文本证明的是他的人格、才情,特别是审美的道德的倾向这就是为什么小说家本人总是有一种文本本位的信念

《红楼梦》研究辉煌丰硕的成果,必将鼓舞我们广大《金瓶梅》文本研究者的信心

它将使我们的审美追求更愿与凝聚为文本的作家心灵进行对话和潜对话,并学会探寻在文本内蕴的漩涡和潜流中发现《金瓶梅》文本之伟大

我在教与学的实践过程中,在面对作家和他创制的文学文本时,我宁肯从作家创造的艺术世界来认识作家,从作家给人类情感世界带来的艺术启示和贡献来评定作家与文本的艺术地位

反之,如果我们的金学研究队伍,都在金外线上蜂拥而上,埋头在缺乏可信性的史料中,对《金瓶梅》绝非幸事,因为它最容易湮灭和灼伤研究者自身的性灵,使审美体验迟钝,使文笔不再富于敏感性和光泽

也许它仅有了学术性,而全然失去了《金瓶梅》研究必须有的艺术审美性如果真到了不动情地审视那发黄的旧纸时,我想那就成了今日多病的学术的病症之一了

《宁宗一讲<金瓶梅>》

小说家的多种面孔与心态流变

强调回归作家的文本,是看到了唯有文本才是最真实地反映作家的内心世界,而他的生平传记乃至谈话录不一定就能揭示作家的心灵的真诚因此我常说,伟大作家的文本是留给我们的精神遗嘱

我们在读《金瓶梅》时会不会有这样一种感悟:笑笑生在人生旅途中行走着,成长着,也成熟着身影远去,留下一道道踪迹,或深或浅,汇聚一起,你蓦然回首竟是一部大书

笑笑生不同凡响处,就在于他把人们经历过的,又是司空见惯的永恒的人生历程,却以哲人式的思考,又用形象提炼、升华,演绎了这部百万字巨著

不同的只是笑笑生把它转换成纯粹市民社会中事和市民中人,而这些事和人又是出于作家个人的艺术虚构,然而读者一看,其生活底色是活生生的现实世界,一个我们能深切感知的人生与社会这是一个方面

另外,还有就是作家心灵世界的复杂性,而这种复杂性就凝聚在他笔下的人物中

笑笑生善于洞悉每一个人物,透视每一件事情,在他的精神的眼睛的观照下,这个社会既是一个被放大了千百倍的世界,又是一个被剥去了种种表象的全然裸露的世界

他的伟大就在于他发现了如巴尔扎克所说的:一种文明所产生的怪物及其全部斗争,野心和疯狂但是,我们更应看到笑笑生内心的隐忧

一般地说,初读《金瓶梅》故事时,我们注意到了笑笑生注重人生的善恶是非和社会意义的评判,然而当你进入小说的深层意蕴时,你会感悟到笑笑生更倾心于人生生命经验的况味的执著品尝

我们读者千万不可忽视和小看了生命的经验和人生的况味这个绝妙的视角和视位的重新把握,以及精彩而又智慧的选择的价值

从一般的写世俗之事和家庭之人到执著地品味人生的况味,这就在更宽广、更深邃的意义上,表现了人性的冲突(其中当然包括笑笑生的人性与书中西门庆和潘金莲无人性之冲突),表现了丰富的心灵世界

而用小说在写出野心与疯狂之际,却又表现了作家内心人性之美,这正是各个时代、各种人都具有的感受和体验

所以我才认为,从《金瓶梅》的接受史来观照、体验和体会人生况味,是这部世情小说的艺术魅力所在,也是笑笑生通过他的奇书与读者进行对话的最易沟通之处

对古代小说家的心态史的研究,从小说方法论角度说,应该是多元的、开放的,也是多视角、多层面、多侧面的

窃以为,中国传统诠释学中的以心会心、将心比心仍有其鲜活的生命力,仍然可以运用于小说家的心态史和心灵文本的研究

正如我们面对《金瓶梅》时,就能发现我们是在面对笑笑生,而且发现的还是一位具有多种面孔的笑笑生,他的强悍与脆弱,真诚与虚伪,愤激与寂寞,爱与恨,喜与悲,坦荡与阴骘……我们几乎都可以感知

是的,只有抓住作家的内心纠葛,抓住他的自我折磨,抓住他的欲说还休,抓住他的挥斥洒脱和悲剧意识,抓住他的宽容与狭隘,才能对笑笑生这样的小说巨擘的心灵流变的真实轨迹加以把握

基于这一点,会心与比心才是一种沟通、交流和对话这,既能贴着自己要探究的心灵脉动律,并尽可能地描述出作家的心理流程,又始终与他们保持一定距离,达到理性与感性相融合的审视

这可能就是一位读者或小说研究者应具备的既多怀同情之心,抒怜惜之情,又具冷眼旁观之自觉吧!这也许就是我们的心灵史与心态史研究方法所追求的史笔诗心的理想境界吧!

《<金瓶梅>百问》

叙事学、类型学、文体学

三者合一的诗学方法

什么是方法?什么是文学方法论?什么又是小说研究方法论?我想,如果明快一点,是不是可以这样回答:方法就是主体介入客体的工具,同时又是客体的类似物

它一方面为主题的目的所推动,一方面又要在发展的客体中找到自己的思维内容,因此,只要客体在发展,方法永远推陈出新研究新方法,借鉴新方法是一种合乎规律的必然现象

在花团锦簇的各式方法论中,小说研究者终于厘清了小说文类还是与叙事学有着血缘关系

即我在前面所说,主体介入客体时,叙事学方法论就是小说艺术的类似物于是我们的古典小说真正进入了本体性研究阶段

在试着用叙事学方法论来观照《金瓶梅》时,我就发现《金瓶梅》在创作时开辟了一条全新的道路它不断地模糊着文学与现实的界限,它不求助于既定的符号秩序,它关注有质感的生活

看来笑笑生就是要保持原始的粗糙特征对于叙述者来说,生活是一些随意涌现又可以随意消失的片段,然而一个个日常生活中最常见的和最微小的元素,被自由地安排在一切可以想象的生活轨迹中

这些元素的聚合体,对我们产生了强烈的心理影响;它使我们悲,使我们忧,使我们愤,也使我们笑,更使我们沉思与品味

这就是《金瓶梅》为我们创造的另一种特异的境界于是这里显现出小说美学的一条极重要的规律:孤立的生活元素可能是毫无疑义的,但系列元素所产生的聚合体被用来解释生活,便产生了审美价值

《金瓶梅》正是通过西门庆、潘金莲等人物认识了生活中注定要发生的那些事件,也认识了那些俗世故事产生的原因

笑笑生的腕底功力就在于他能贴着自己的人物,逼真地刻画出他们的性格、心理,又始终与他们保持着根本的审美距离

细致的观察与精致的描绘,都体现着传统美学中静观的审美态度,这些都说明《金瓶梅》的创作精神、旨趣和艺术立场的确发生了一种转捩

就在叙事学研究蓬勃发展时,由于写作《说不尽的金瓶梅》一书,我深深感到《金瓶梅》的叙事学研究对于我来说已很难再有什么突破

而在顺向考察和逆向考察时,我才觉得《金瓶梅》是一部另类小说于是在上世纪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我开始作了一些小说类型学的探索

事实是,小说的变革与其说是观念、手法、趣味、形式的变迁,不如说是这个时期人群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而人群的差异是根本的差异,它会带动一系列的变革

《金瓶梅》中的人群,当然就是城镇市民阶层的激增及其势力的进一步扩大,市民审美趣味大异于以往的英雄时代的审美趣味

正因为如此,这种来自于市井阶层的小说类型,是顺应亚文化群的小说类型,它既然不是专注于故事从而来制造气氛,所以它也就没有明代的那三部属于世代累积型小说的那种具有极纯度的浪漫情怀

而相对来说,《金瓶梅》一类的纯属市民的小说,不要求纯粹抽象的精神活动,他们更关心自己身边的生活琐事,因此家庭背景的小说才风行一时

另外,闲暇生活常常需要一种感官刺激,以此达到平衡神经官能的作用因此以《金瓶梅》为典型例证的市民小说常常会有性与暴力的内容

正由于此,市民小说常常在有意无意中迎合读者消遣需要,有庸俗的、粗糙的东西掺杂其间是普遍的现象这也是毋庸置疑的问题

还应着重指出,从话本小说到《金瓶梅》,说明市民小说是一种应变能力极强的小说艺术,它的形态可以多姿多彩,它的内涵可以常变常新,它的发展更不易被理论所固化

因此对市民小说和对《金瓶梅》类型的研究将是一个长期的生动的广泛的课题

前面已提到回归文学本位,这是一种本体性的思考从逻辑关系来看,既然是文学本位就要充分考虑文学本体的核心,即文体事实是,文体不是一个文学的局部,文学创作都在文体之中,文学的各种形态都被文体浸泡过

因为有了文体意识,才有诗歌思维(形态),散文思维(形态),戏剧思维(形态)和小说思维(形态)等等,无论是诗歌、散文、戏剧、小说,其思维形态既是作家对客体的一种审美认知能力,也是构筑形象体系、显露主体审美理想的一种创造力,所以,它是一种动态过程

各种文体的思维图式体现不同作家不同目的性的认知活动和审美表述,于是,我们才分小说、戏剧、诗歌、散文文体,就是以文体的审美特征为表征,为旨归

进一步说,文体是作家运用语言的某种统一的方式、习惯和风格,不是简单的语言本身因此,对于文学类型的各种文体的描述就不能仅仅是对文学语言的单向描述,而必须配合以作家创作所涉及的影响文体形式的语言之外的诸种因素,如时代、社会、思潮、流派、题材、题旨、理念等等因素的研究

这些影响文学文体形式的语言以外的因素就是理论界常常提及的文体义域

联系《金瓶梅》之文体,我们首先感受到的就是它突现的三大特色:小说的市井气、平民化和个性化

在我们沿着小说情节的滚动,逐步看清了这部小说的独有神韵:正在进行的,打算进行的,已经进行的情节

而对话在这里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烘染环境、氛围,指明器物,带出动作,隐喻表情、心理、性格、人物关系,等等在笑笑生的笔下,这些描绘容量大而多变,技巧精而繁复

于是,我们发现,在《金瓶梅》中,语言不再是修辞的、技巧的、纯形式的运用,而是主体与客体,作品生活内容与作家的情感特征以及语言意蕴等诸多元素的融合

在思考这篇小说研究方法论时,我尽可能地学习和参考了先贤和时彦的研究成果,以及欧美的理论译著

使我倍感亲切而又震动的是,在我阅读陈平原教授的《文学的周边》时,他已经在思考和搭建中国小说研究的框架了

陈平原教授写于2003年9月25日至10月27日的长文《小说史学的形成与新变》就作了这样的告白:具体到每个研究者,不可能永远追随潮流,必须有舍弃,也有所坚持,我的努力方向是,将叙事学、类型学、文体学三者合一

读了这样的文字,我可以说太有同感了古典小说的研究,特别是几部小说经典文本,单一的叙事学研究已远远不能揭示其文学性审美性的底蕴

叙事学、文体学与类型学以及其他的诗学方法的综合观照,搭建起中国小说研究的基本框架,庶几可以把这些大书的文化内涵揭示得更深刻、更明晰一些

总之,对于我们这些从事古代小说教学和研究的人来说,方法论的模式总是在不断更新,我们的理论思维也应不断更新进一步说,《金瓶梅》研究中从未有一个固定的方法论

方法论的多元态势只能是常态,单一的方法论必定受到文学艺术的新形态的挑战

现代量子力学创始人海森伯就认为,世界不是一种哲学可以完全解释的他在阐发测不准定律时明快地指出:在描述一种现象时需要一种理论,在测定另一种现象时,则需要另一种理论,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绝对真理

总括以上粗疏的意见,我认为在《金瓶梅》研究领域,应该自觉地重视方法论的意义

古代小说研究的新形势要求于我们的是:纵横驰骋于中外文学之间,古今贯通,上下左右求索,采摭群言,以广见闻的态度,熔种种方法于一炉,从而提炼出真知灼见

写于2010年7月中旬

《<金瓶梅>可以这样读》

注 释:

①有趣的是,从笑笑生的考证竟在后来又派生出抢夺小说中的虚构人物和其故里等事二省三市就演出了一场抢夺西门庆故里的闹剧,把小说虚构的人物也抢来抢去从作者之谜到人物之虚,弄得乌烟瘴气最近我们终于听到了有关管理部门的声音:据《深圳商报》2010.7.14报导,文化部和国家文物局发出通知,严禁以负面人物建立主题文化公园不知政府部门的指示能不能刹住这股抢风

②据说现在已有六十几位笑笑生备选人了

③艾晓明编译.小说的智慧——认识米兰•昆德拉[M].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1992:13.

④刘少勤.文学评论断想[J].政策.2003(1).

⑤张哲俊.中日古典悲剧的形式[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⑥视野所及,我认为王先霈先生的《文学文本细读讲演录》和傅延修先生的《文本学》都是文本学研究的力作

⑦陈平原.文学的周边[M].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04:186.

⑧参见[德]海森伯.物理学和哲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转引自徐岱.小说形态学[M].杭州:杭州大学出版社,1992:249.

文章作者单位:南开大学

刊于《徐州工程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 期后收录于《金瓶梅研究——第七届(清河)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专辑》(第十辑),2011,北京艺术与科技电子出版社出版转发请注明

(数据采集 黄 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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