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朔方 | 关于《金瓶梅》卷首“词曰”四首

《金瓶梅》以四首词曰开头：

阆瀛洲，金谷陵（琼）楼算不如茅舍清幽野花绣地，莫也风流也宜春，也宜秋酒熟堪（酉刍）客至须留更无荣无辱无忧退闲一步（是好），着甚来由但倦时眠，渴时饮，醉时讴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2221.html

短短横墙，矮矮疏窗忔（忄查）（一方）儿小小池塘高低迭峰（嶂），绿水边傍也有些风，有些月，有些凉（香）日用家常，竹几藤床靠（尽）眼前水色山光客来无酒，清话何妨但细烹（烘）茶，热烘（净洗）盏，浅（滚）浇汤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2221.html

水竹之居，吾爱吾庐石磷磷床（乱）砌阶除轩窗随意，小巧规模却也清幽，也潇洒，也宽（安）适懒散无拘，此等何如？倚阑干临水观鱼风花雪月，赢得工夫好炷心香，说（图）些话（画），读些书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2221.html

净尘埃，惜耳苍苔，任门前红叶铺阶也堪图画，还也奇哉有数株松，数竿竹，数枝梅花木栽培，取次教开明朝事天自安排，知他富贵几时来且优游，且随分，且开怀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2221.html

这是四首《行香子》，它同后面的《四贪词》（《鹧鸪天》）一样，都没有注明词牌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2221.html

现存的另一本经文人改定的《大唐秦王词话》也以四首《玉楼春》冠于卷首，同样没有标出词牌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2221.html

词曰前三首又见于《词林纪事》卷六，它的异文附在正文后面，以括号为记陵楼当是琼楼的刊误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2221.html

从异文看不出作者和年代先后的任何线索如果一定要分别优劣，《金瓶梅》可能略胜一筹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2221.html

第二、三首用万树《词律》卷九所载黄升《寒意方浓》的句格，六十六字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2221.html

第一首《阆瀛洲》六十五字，可以看作是也宜春之前刊落一个字此调原有六十四、六十六字两种句格，上下片相同也宜春句应是四字句

第四首《净尘埃》下片知他富贵几时来应是两个四字句，后面且优游也应是四字句，这样才同上片的句格一致

《词林纪事》说：

《笔记》：天目中峰禅师与赵文敏（孟俯）为方外交，同院冯海粟（子振）学士甚轻之一日，松雪（孟俯）强中峰同访海粟海粟出所赋梅花百绝句示之中峰一览毕，走笔成七言律诗，如冯之数海粟神气顿慑

尝赋《行香子》词云云，若不经意出之者所谓一一天真，一一明妙也

中峰是明本（1263-1323年）的别号，俗姓孙，钱塘（今杭州市）人二十四岁在吴山圣水寺出家，后卓锡西天目山幻住庵五十六岁，朝廷赐号佛慈圆照广慧禅师有《中峰广录》及《梅花百咏》行世

以上据《西天目祖山志》卷二本传，并参考《元诗纪事》卷三十四小传

《词林纪事》以为此三首词为明本所作，献疑如下：

一、《词林纪事》抄引前三首词，顺序为一、《短短横墙》，二、《阆瀛洲》，三、《水竹之居》，但没有说是选录

《金瓶梅》卷首四首词，虽然节令不够分明，如第一首也宜春，也宜夏，也宜秋，第三首风花雪月，但大体上可以看出它们分咏春夏秋冬，如同《大唐秦王词话》的四首《玉楼春》一样

可能这是当时词话和别的说唱艺术的开篇俗套之一（《西厢记》诸宫调也有分咏四季的〔哨遍〕和〔耍孩儿〕

为什么《词林纪事》只选三首，而且将次序变了？

二、《笔记》作者为晚明陈继儒

今存《宝颜堂秘籍》两卷本《词林纪事》引录《笔记》卷二的，文字略有出入

《笔记》说：走笔而成，如冯之数《元诗选》小传说：走笔亦成一百首都未说明什么体裁，从上下文看当是七绝，而《词林纪事》引《笔记》却说是七律

按《中峰禅师梅花百咏》今存，都是七绝《词林纪事》如此草率，难以轻信

三、《词林纪事》，清乾隆时张宗橚辑，所选词都注明出处，此三首独缺

四、细玩词意，作者当是仕进不遂而退隐的士子明本二十四岁出家，哪有这样的感触？水竹之居，吾爱吾庐，很难说是住在寺院中的僧人口气

明朝事天自安排，知他富贵几时来，对功名虽已失望，实际上并未忘情明本早年出家，怎么能这样措辞？

这几首词究竟是不是明本的作品，还得再作查证

清康熙褚人获《坚瓠二集》卷三《行香子》引《湖海搜奇》载《行香子》二首，即《水竹之居》及《阆瀛洲》，云：惜不知谁作按《坚瓠秘集》卷一《马生角》引《胡海搜奇》云：万历辛丑（二十九年）可见《湖海搜奇》显然迟于《金瓶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