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读《金瓶梅》第七回(中):西门庆和孟玉楼相亲进行时——商人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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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本回目:薛媒婆说娶孟三儿杨姑娘气骂张四舅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4186.html

词话本回目:薛嫂儿说娶孟玉楼 杨姑娘气骂张四舅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4186.html

不啰嗦,咱们快进着讲转眼就到了第二天,只见西门庆早早起床,又是一番精心打扮,上上下下都穿戴齐整了,拿好定礼,骑着白马,带着玳安、平安两个小厮跟随,媒婆薛嫂骑着驴子,几个人直往南门外而去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4186.html

明·仇英《清明上河图》局部:这一行人像不像西门庆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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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工夫,一行人来到了猪市街上的杨家门口只见一座坐南朝北的大门楼映入眼前,粉青的影壁墙高高大大,气派非凡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418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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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嫂请西门庆下了马,两个人一起走进杨家大门只见迎头一座仪门照墙,竹篱笆影壁,院子里摆着石榴树盆景,台基上排着一溜大染缸,还有两条打布凳(仪门是第二道正门,有时也叫二门、垂花门,有时也分外仪门和内仪门,没有定例,原意是礼仪之门杨家是开染布公司起家,院子里有染缸和打布凳,院子里摆的有石榴树盆景,小影壁墙是用竹子装饰的,看着挺有情调,有情调的当然不是死去的杨宗锡,而是守寡的孟玉楼试问,杨家比西门府怎么样?哪家更富裕?)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418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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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仇英《清明上河图》局部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4186.html

薛嫂推开朱红色的门窗,三间倒坐客厅映入眼帘,厅里桌椅板凳都收拾的干干净净,四周帘席透透亮亮(倒坐指的是和主房相反的方向,如果房屋是坐北朝南,那么倒坐就是坐南朝北,反之亦然这里的倒坐客厅是在仪门两边的客厅,讲究的院子仪门两旁还有客房,可供客人居住一般的接人待物不往二门里进,就在这第一个院子里招待,如果有下人,会住在旁边平行的下人房里,也不往二门里去大院子还有内仪门,外人顶大再往前走一个院子,再往前就是主人的私领域了,轻易不能进人)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4186.html

薛嫂请西门庆坐下,自己转身往里走去了(薛嫂是女,可以继续往里走)

过了好大会儿才出来,贴在西门庆耳边说:大娘子还没打扮好呢,你老人家请再耐心坐一坐话刚说完,只见一个小厮儿拿着托盘,托盘里有一杯福仁泡茶(加了果仁的作料茶),这小厮恭恭敬敬的端给西门庆吃了

薛嫂在一旁指手画脚的对西门庆说:大官人我跟你说,这家中除了昨天我们见过的杨姑奶奶,剩下的就属这位娘子最大了虽说她还有个小叔子,不过年纪还小呢,啥都不知道以前杨宗锡没死的时候,他家那布料铺子里,一天不算这整银子,就光说那零七零八的铜钱也能卖两大簸箩毛青鞋布面,我每次在他家买,必定卖我三分一尺,一点都不便宜给我!那时候他这家里每天少说也有二三十口子吃饭,都是这位娘子一个人张罗他们吃喝她手里使唤着两个丫头和一个小厮大丫头今年15岁,成年了,头发已经梳起来了,叫兰香那个小丫头叫小鸾今年才12岁,还小呢赶明儿等她过了门,这两个大小丫头都跟过去哎呀,我替你老人家说成这门亲事,其实是指望着能赚点小钱好典两间房子住呢(真绝了,你说你夸孟玉楼有钱能干就使劲夸得了,还要夹杂一句你买布料不给便宜的桥段,太生活太鲜活了杨宗锡的家业是一分一厘赚出来的,又怎么样呢?没了命,连锅带人全便宜西门庆了两个丫头一个小厮,都跟着孟玉楼嫁过去,这是娶一个带三个的节奏呀,赚大发了那两个小丫头还不是西门庆的货吗?不过大家有没有注意,这里没提小厮的情况,这个小厮叫琴童,后面有大情节这里作者卖个乖,不提

媒婆嘛,说来说去,到最后必定要落在自己的报酬上王婆如此,薛嫂亦如此)

西门庆说:这不打紧,该给你的报酬我一分都不会少

薛嫂说:哎吆吆!你老人家去年买春梅,那时候许我的几匹布料,到现在还没给我呢!这样吧,赶明儿,等这件事办妥当了,这些报酬,新的旧的一块都给了我吧(无意间点出春梅这个重要人物)

两个人在客厅里说的正欢,只见走进来一个小丫头来叫薛嫂,薛嫂屁颠屁颠的跟着走了

不一会儿,只听环佩叮当,又闻到一阵香气袭来,那薛嫂掀开帘子,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谁?咱们讲了这么老半天的主人公孟玉楼女士终于出场了西门庆睁大眼睛观看对方,他看到了什么?只见:

月画烟描,粉妆玉琢俊庞儿不肥不瘦,俏身材难减难增素额逗几点微麻,天然美丽缃裙露一双小脚,周正堪怜行过处花香细生,坐下时淹然百媚

(这段描写了孟玉楼的总外貌情况:妆容精致,长的漂亮脸蛋不大不小,身材不肥不瘦最最重要的是她脸上有几点麻子,显得更加天然美丽,脚丫子自然是小的了最后一句话:行过处花香细生,坐下时淹然百媚哎呀,这句话太绝了,花香细生、嫣然百媚,真乃写美人的绝句呀这么妙的句子只因为出自《金瓶梅》便无人问津,敢说这两句绝对可以媲美曹公描写林黛玉时说的那句娴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大家觉得如何呢?

西门庆不懂孟玉楼的美,孟玉楼是天然的美,可惜西门庆喜欢艳俗的美,也就是潘金莲那样式的,西门庆不是孟玉楼的白马王子,真正懂她美丽的人要等后来的后来才能出现)

词话本文本:

长挑身材,粉妆玉琢模样儿不肥不瘦,身段儿不短不长面上稀稀有几点微麻,生的天然俏丽裙下映一对金莲小脚,果然周正堪怜

二珠金环,耳边低挂双头鸾钗,鬓后斜插但行动,胸前摇响玉玲珑坐下时,阵麝兰香喷鼻恰似嫦娥离月殿,犹如神女下瑶阶

(词话本的描写细致但啰嗦,文笔也差点劲我们得承认,中国古典小说对外貌的描写总是用一些套话来表示,反正男的都像潘安,女的都像西施,能写到脸上有麻子或者长的黑或额头高,就算是上乘描写了最后那句嫦娥离月殿,神女下瑶阶真用烂了的套话,毫无新意)

西门庆一见孟玉楼的样貌,满心欢喜(又一个满心欢喜,现在的西门庆正是人生上升期,经常满心欢喜其实就算孟玉楼丑一百倍,冲着她的财富,西门庆也会娶回家的,现在见了孟玉楼的样貌,没想到长的还不错,当然满心欢喜了)

这孟玉楼走到西门庆跟前,端端正正行了一个礼数,然后就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了

西门庆望着对面目不转睛的看,看的孟玉楼把头低下了

西门庆开口说:我妻子离世多年,想娶娘子到家管理家事,不知你的意思怎么样?

孟玉楼偷偷看了两眼西门庆,见他人物风流,心里已经十分中意了于是转过脸来,问薛婆:官人贵庚多少?他家娘子离世多久了?(媒婆的作用就在此时,女方不方便面对面问男方,问薛婆就是问西门庆)

西门庆说:我虚岁28,先妻离世一年多了不敢动问,娘子青春多少呀?

孟玉楼说:我是30岁(哈哈,大家还记得薛嫂怎么介绍孟玉楼的吗,说她今年还不到二十五六岁,隐瞒了四五岁)

西门庆说:原来大我2岁

薛嫂赶紧插嘴说:妻大两,黄金日日zhǎnɡ;妻大三,黄金积如山说着,只见小丫鬟拿出三杯蜜饯金柳丁泡茶(柳丁是柳橙,水果这还是加料的稠茶,这个茶加了蜜饯和橙子,是酸甜口的)来孟玉楼站起来,拿起了第一杯,用她的纤纤玉手抹去杯口的水渍递给西门庆,行了个万福礼(孟玉楼的行为是在说明她中意了西门庆,否则她不会亲手抹去水渍)

(这里词话本写的是三盏蜜饯金橙子泡茶,银镶雕漆茶盅,银杏叶茶匙,前面拓展稠茶的时候,说我们可以把《金瓶梅 》的茶想象成现在的奶茶冷饮之类里面加蜜饯加橙子,酸酸甜甜的,多好吃呀除了茶,后面还跟着小茶盅和茶勺,这种地方我们就要看词话本的文本了,不看词话本我们不清楚原来喝这种茶是有物件搭配的,茶盅是银镶雕漆的,茶勺是银杏叶样式的,太精致太奢华了,还是那句话:杨府比西门府如何?潘金莲家有这些精致器具吗?)

薛嫂瞅准时机,见孟玉楼站了起来,赶紧轻轻用手掀起了她的裙子,刚刚好能露出她的一对刚三寸、恰半杈、尖尖翘翘的金莲脚来,脚上穿着一双大红遍地金云头白绫高底鞋

西门庆看了,满心欢喜(同上面的满心欢喜,这些都是意外之喜)

孟玉楼拿起第二杯茶递给薛嫂,她自己拿了最后一杯茶陪着两人吃

吃完茶,西门庆叫玳安用方盒呈上锦帕一方、宝钗一对、全戒指六个,把这些东西放在礼盘里送过去(这是定礼,现在的定礼一般是万里挑一或万里挑七,也就一万多块钱,大家觉得孰轻孰重?)

薛嫂张罗着收下定礼,让孟玉楼回了礼数既然定了亲,接下来就得定结婚日子了,因此只听孟玉楼问西门庆过门的日子,说:定好了日子我这边好做预备(孟玉楼挺着急呀,西门庆不帅的话,说不过去大概人们不愿意相信西门庆是个帅哥,毕竟一个流氓恶霸有钱有势还帅,真没天理了当然孟玉楼是商人老婆,也算半个商人,嫁人也有自己的利益考量)

西门庆说:既然娘子同意,这个月的24日,我这边送些薄礼(彩礼)过来六月初二咱们定下大婚

(富婆孟玉楼的这个二婚婚礼过程挺简单的,第一天相亲,中意了,当月送彩礼,下个月就过门,有点闪婚的味道闪婚有风险,且看过门后的孟玉楼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后悔过今天的决定!)

孟玉楼说:既然如此,我明天就派人对姑姑说一声

薛嫂说:大官人昨天已经到姑奶奶家去过了,把事情都说了

孟玉楼说:姑姑怎么说?

薛嫂说:姑奶奶听说了这件事,非常高兴!她说‘不嫁这样的人家,还想嫁什么样的人家呢!我就做个硬主张,保了这门亲事’

孟玉楼说:姑姑既然这样说,那就更好了

薛嫂说:嗨吆,我说大娘子呀,如果姑奶奶不发话,俺这媒婆子还敢撒谎怎地

说完,一旁的西门庆晾在一边不走都不好意思了,忙辞拜孟玉楼动身离去

薛嫂把西门庆送出巷口,对他说:大娘子也看了,你老人家觉得怎么样?(邀功呢)

西门庆说:薛嫂,这事儿劳累你了(很满意)

薛嫂说:你老人家先走一步,我和大娘子还有几句话说(昨天去杨姑姑家薛嫂也是让西门庆先走)

西门庆听了便骑着马带着小厮们进城去了(城里城外是按照城墙来区分的,城外也很繁华,并非城外就是郊区孟玉楼住在南城门外的繁华地界,和住在城内繁华地界的西门府有地理上的距离,那么问题来了,孟玉楼了解西门庆的家庭情况吗?了解西门庆这号人物吗?这个问题很重要,这牵扯到下面我们对孟玉楼的判断)

明·仇英《清明上河图》局部

薛嫂送走了西门庆,转身一个人重新回到杨宅,对孟玉楼说:大娘子,你嫁给他这样一个大官人也算可以了

孟玉楼说:就是不知道他屋里有没有妻妾?

薛嫂说:好奶奶,就是他屋里有妻妾,哪个是有头脑的?谁也比不得您当家能干呀!我要是说谎,你到时候嫁过去了一眼就能看出我是慌不是慌大官人的名头,满清河县谁不知道哇,那可是咱这里数一数二的财主,是有名的卖生药、放官吏债的西门庆大官人县衙里的头头都和他有来往我再告诉奶奶知道,最近呀,他和东京杨提督结了亲家了,以后大家都是四门亲家,谁还敢惹他!(看媒婆这嘴巴,面对孟玉楼的问话,她回答的模棱两可,不说有也不说没有其实如果孟玉楼够清醒,这样表达就是承认有了,因为如果没有的话, 当媒婆的一定跳着脚的夸大了说,怎么会模棱两可呢?官吏债、四门亲家等解释前文都已讲过,这里不再重复)

孟玉楼安排了酒饭,这里正和薛嫂吃着,杨姑姑派了个小厮安童过来了这安童手里提着个食盒,盒子里装着四块黄米面的枣糕儿、两块糖(大块的方糖,古代糖是稀缺品,大家不可用现在的眼光看待那时候的糖)、几十个艾窝窝(糯米甜馅糕点),只见他上前说:受了人家那边的定礼了吗?奶奶说:这样的人家不嫁,还想嫁什么样儿人家(大家有没有看出来这个小厮没有称呼孟玉楼直接就说话了?这是因为安童代表的是杨姑姑,因此才这样不是只有《红楼梦》里的贵族才有这些礼仪,民间也一样)

孟玉楼说:多谢你奶奶挂心回去你就说我这边今天已经留下定礼了

薛嫂这时突然怪声怪气的说 :天呐!天呐!我就说俺们媒人不敢乱说谎,你看姑奶奶这不又派人来说了一遍(你看,面对真话,媒婆会反复强调总结了媒婆的说话套路,那就是套词贯口+真话反复强调+谎话模棱两可+骗语一闪而过)

孟玉楼收下枣糕,取出自家的食盒,从里面拿出一些精致糕点和腊肉,给杨姑姑装了满满一盒子,又拿出几十文钱(几十元)打赏了安童,说:你到家替我上拜姑奶奶就说他那边定的行礼日子是这个月的二十四,下个月初二成婚

小厮安童得了银钱,提着一盒子回礼,回去复命去了

薛嫂说:姑奶奶送了什么好东西来?给我点,我拿回家给孩子们尝尝

孟玉楼给了薛嫂一块糖、十个艾窝窝,这薛嫂得了东西这才离开了杨家

这边讲的停停当当的了,再说那个母舅张四,他倚仗着小外甥杨宗保(这名字很熟,哈哈,这个可不是杨家将里的人物哈),想图谋孟玉楼的财物,因此一心想让孟玉楼嫁给大街坊尚推管的儿子尚举人为继室(推官是官职,唐朝开始设立唐、金、元时的推官相当于现在地方中级人民法院院长,明和清初还兼有审计局长的职能宋朝,大概只相当于办公室主任,就是那种高级的秘书人员;属开封、临安二府的推官也是相当于法院院长;属地方的推官有点幕僚的意思,多少有些挂职而没有多少实权的意味了这里不管是按照宋朝理解还是明朝理解,反正这个尚推官是个官宦人家,他的儿子是举人,是有功名在身的年轻人,看情况这个张四给孟玉楼找的人家名头上也不差,而且是做继室,西门庆现在的大老婆吴月娘就是继室)

这天,张四在家突然听见消息说孟玉楼和西门庆定了亲,一下子就慌了心想:如果是小户人家,这事还好办,关键对方是西门庆呀,谁不知道这个西门庆是个和官府勾勾搭搭的人?哎呀,这事可就难办多了左思右想,这张四定了一个破计何为破计?大白话就是要把这门亲事给它拆散、搅黄的意思

只见张四来到杨府,对孟玉楼说:娘子你不应该和西门庆定亲呀,照我说,还是依着我嫁给尚举人才好尚家是诗礼人家,又有不少的庄田土地,你过了门就能过好日子,这不强过你嫁给那个西门庆吗?!西门庆那个小人常年和官府勾勾搭搭,就是一个泼皮无赖呀他家里现在有个正经娶回家的大老婆,是吴千户家的闺女,你嫁过去是做大还是做小呢?何况他房里还有三四个小老婆我跟你说的这些还没算那些没名没分被他收用的丫鬟呢你如果嫁给他,人多嘴杂的,有你受气的时候!(张四句句是真,怎奈出发点不好,因此在听者看来也就不真了)

孟玉楼其实一听到张四的话头,就知道他今天来家里说这番话是要破亲的意思了因此等张四一说完,她便假模假式的回说:自古船多不碍路如果他家真有大老婆,我情愿过去认她做姐姐四舅,诚如你所说,他房里有不少女人丫头,但这事本来就是丈夫做主的事儿,只要丈夫喜欢,再多也无妨如果丈夫不喜欢,就算只有我一个人在他屋里,也难过安生日子况且富贵人家,哪家没有四五个老婆?你老人家不用为我操心,我嫁过去自有我的生存之道,绝没问题(因为张四的本意被看穿,所以孟玉楼句句顶着说,实际上她应该知道西门庆家里应该不会那么好相处)

张四说:不是只有这一个问题那个西门庆最会打老婆了,又最喜欢贩卖人口,家里的男男女女,稍不中他的意,他就叫媒婆上门领出去卖了你能受得了他这个气吗?

孟玉楼说:四舅,你老人家这话可说错了男人再严厉,也不打那勤谨省事之妻我到他家,家里家外都给他处理的妥妥当当,勤勤恳恳的做个好老婆,家里没人说我半个不字,外头没人说我一句闲话我做老婆做到这个份上,他又能怎么我呢?(这段词话本多了一句:做人家老婆的,整天好吃懒做,嘴大舌头长,招惹是非,不打她,难道打狗不成?这段话必须删除,因为反过来理解的话那意思就是如果老婆摆弄是非好吃懒做就应该打这是对男听众潜移默化的教唆,也是讨好男听众,当然更重要的是在现在看来这是极大的ZZ不正确)

张四说:也不光这些,我打听到他还有个十四岁没嫁人的闺女我就怕你到了他家,他这个闺女三天两头的再惹你生气什么的,你到时候怎么办呢?

孟玉楼说:四舅说哪里的话,我到他家,长辈是长辈,小辈是小辈,我对孩子们好,不怕丈夫不高兴,也不怕女儿们不孝顺别说一个女儿,就是十个也没事(这口气和西门庆承诺杨姑姑一个棺材本的时候一样,越说怼的越狠,口气也就越横)

张四说: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这件是最重要的事情了他那个人行为不端、品行不好,在外面眠花卧柳的找女人,这都是出了名的而且他那个人里虚外实,看着挺有钱的,其实他欠了别人不少债务呢我就怕他坑害了你呀

孟玉楼说:四舅,你老人家又说错了他是个年轻人,就算在外边做一些风流事,也是人之常情我是个妇道人家,哪里管得了这么多?要说他的财富虚实,常言说:世上钱财傥来物,是长贫久富家况且姻缘这种事情都是前世就定好了的,你老人家实在不应该为我的婚姻这么费心(这段词话本不同:常言道:世上钱财倘来物,那是长贫久富家紧着起来,朝还爷一时没钱使,还问太仆寺借马价银子支来使休说买卖的人家,谁肯把钱放在家里?各人裙带上衣食,老人家,到不消这样费心意思是说朝廷里没钱了,还要向太仆寺借那存着的马价银子来用呢别说做买卖的人家,就算一般的家庭,也没人愿意把钱白放家里贬值的大家都是裙带上衣食,四舅你老人家就不要为我费心了

这段话里有两个词要解释:一是马价银子,一是裙带衣食马价银子的由来是明朝规定各地方养马以备军务,但南方等不产马或不便养马,因此这些不养马的地方直接拿钱来抵消养马的任务,这些钱就叫马价银子裙带衣食是说各人有个人的来钱方法、吃饭手段,或者说各人有个人的造化命运因此,我孟玉楼嫁到西门家怎么样,不用你张四管

世上钱财傥来物,是长贫久富家这句常言是当时的流行话,是当时的价值观体现,非常非常的重要可以说,这句话背后的思想颠覆了小农经济的根基,是《金瓶梅》书中享乐主义盛行的根源所在因为大家不相信辛辛苦苦的攒钱能变富贵,大家信奉的是世事无常,该你富的时候你就富,该你穷怎么也穷的理论,因此,为什么不今日有酒今朝醉呢?后面有一个细思极恐的情节,一个穷人在得到金钱的时候,竟然没有为长久做打算,而是拿着这些钱全部买了上等衣服和好吃的,吃了穿了仔细想想,和现下流行的消费主义、精致主义竟然莫名的一致思之想之,戒之慎之这句话从孟玉楼的嘴巴里说出来,也算为她这个人做了定调了——她实在也是一个商人角色呀)

张四看自己说不动孟玉楼,反而被她抢白了好几句,一点面子也不留,再坐下去也是无趣,因此随便喝了两杯茶,起身离开了关于这段情节,我这里有诗词一首:

张四无端散楚言,姻缘谁想是前缘

佳人心爱西门庆,说破咽喉总是闲

(关于西门庆的诚信问题:

现在很多人抓着西门庆的诚信做文章,却看不到西门庆满嘴的谎话,而且有些人把西门庆生活里的谎话和生意上的诚信对立着看,分析一个人物的格,我们能拆开来看吗?他是人不是物件,不能拆开看凭心而论,他有诚信的一面,也有奸诈的一面,这和他在什么场合无关,他就是一个精明的商人而已作为一个完完全全的商人,他只有在确定后面还有好处的时候才遵守信用,其他时候则是能谎话就谎话

除了吹西门庆的诚信,还有人吹西门庆是最好的官,这些人真是非蠢既坏薛嫂一句话就戳穿了西门庆的诚信面具,之前买卖春梅,西门庆许诺的报酬至今没兑现不但薛嫂,就连前面的王婆也说过西门庆悭吝失信也好,悭吝也罢,西门庆该花钱的时候还是愿意花的,等后面他有钱了,他就显得更大方了,不过那也是因为他的灰色收入太庞大了,因此小钱也就看不上了总的来说,他不是脸谱化的那种吝啬商人

至于他在官场的腾挪辗转,那要到很后来我们才能看到了他现在还在敛财的阶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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