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读《金瓶梅》第六回(下):等待的金莲,遇雨的王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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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本回目:何九受贿瞒天王婆帮闲遇雨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4190.html

词话本回目:西门庆买嘱何九 王婆打酒遇大雨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4190.html

光阴迅速,日月如梭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4190.html

却说现在距离西门庆(勾搭)上潘金莲已经有两个多月了这一天,眼看着就要到端午佳节了,到处都是一派节日气氛这气氛怎么样?听我唱给你们听: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4190.html

绿杨嫋嫋垂丝碧,海榴点点胭脂赤微微风动幔,飒飒凉侵扇处处过端阳,家家共举觞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4190.html

(端午节是农历的五月五,武松去东京的时候还是去年的冬天呢,大概是十一月中旬到下旬左右离开的,距离现在少说也有五个月的时间了之前武松说自己短则一个月,多则二三个月就回来,但现在都过去五个多月了,武松竟然还没回来,这是怎么回事呢?别急,看下面文字里有没有答案)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4190.html

说这个西门庆这一天从岳庙(这里可不是说的岳飞庙,想想就知道了,西门庆这种人怎么会去岳飞庙呢?再说岳飞庙距离山东十万八千里,想去也去不了这里说的是东岳庙,也叫岱庙,里面供奉的是东岳大帝,也就是泰山神,前面我们还讲过玄武大帝,这些都属于民间的世俗信仰泰山在古代的地位崇高到无以复加,而且岳庙也不一定非去泰安,很多地方都建有岳庙,就像现在的菩萨庙一样,到处都有端午节拜泰山,没毛病)上回来,直接到了王婆茶馆坐下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419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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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婆赶紧给西门庆上了一杯好茶,问:大官人这是去哪里了?怎么不过去看看大娘子呢?(以前都叫娘子,现在叫大娘子了,从称呼上抬高一下金莲的地位)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4190.html

西门庆说:今天去庙上来大节下的,我心里也记挂着呢,这不还没顾得上进家门先过来看看六姐(这里的节是端午节,这里的六姐是潘金莲潘金莲排行老六,也叫六姐她排老六不是代表着上头还有五个兄弟姐妹,古人的排序是按照一个家族来排的比如诗人杜牧,排行十三,也叫杜十三)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4190.html

王婆说:今天金莲她娘潘妈妈来了,怕是现在还没走我先过去看看情况,一会儿回你话儿说完,王婆就从后门来到了金莲家(潘妈妈正式登场,这个母亲可不是个善茬,光卖女儿就卖了两次某种程度上,潘妈妈连王婆也不如王婆36岁守寡,为了养家糊口,生生学会了干很多杂趁生意潘妈妈也守寡,但是她只会卖女儿之前武大在的时候也没见她露过面,张竹坡说这体现了人情淡漠,大家觉得呢?)

这边潘金莲正陪着潘妈妈在屋里吃酒呢,看到王婆来了,赶紧让炕上坐只听潘金莲笑着说:干娘你来的正好,陪俺娘吃个进门盏儿吧,到明日好生个大胖娃娃!(进门盏讲的是一种古代的待客之道:客人进门喝一杯欢迎酒但新媳妇嫁进婆家也叫进门,玩的是同字不同义的梗所以这里潘金莲后面说的是到明天生个胖娃娃这里透露了潘金莲的心思,她现在大概幻想着嫁入西门庆进门就能生个大胖小子呢)

王婆也笑着说:我老婆子又没老伴,怎么生的出孩子来?倒是你,岁数小、身体好,正好生养呢!

潘金莲说:那可不一定,常言说:小花不结老花儿结(俗语,花落了开始结果,一般老花比小花更容易坐果)

王婆便看着潘妈妈说:哎吆吆,你看看你这宝贝闺女,这么埋汰我,说我是老花子(老乞丐)赶明儿,保不齐你还得用得着我这个老花子呢!(这里的老花和前面的进门一样,还是同字不同义的梗)

不等王婆说完,潘妈妈忙说:她从小就有这点毛病——快嘴子,喜欢乱说话,干娘你千万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王婆说:你家的这个姑娘,不是我说,真是百伶百俐、万里挑一的好妇女呀!以后,还不知是什么人有那么大的福气能消受呢!

潘妈妈说:说到这个事了,干娘你既然是撮合山(媒婆),全靠干娘成全,俺家闺女的未来您老帮着多操心操心吧!说着,忙叫金莲添碗添筷,潘金莲倒了一杯酒端给王婆

这王婆一连喝了好几杯,脸上喝的红红的,但她怕西门庆在茶馆等急了,赶紧趁潘妈妈不注意给潘金莲递了个眼色,然后推说家里有事先离开了

潘金莲知道西门庆来了,着急过去和他见面,火急火燎的撺掇着潘妈妈快吃快喝,吃完忙打发她妈妈回家去了(这里张竹坡狠狠的批评潘金莲的不孝,说她该杀其实吧,觉得没什么好在现在人没那么多愚孝的教条压身了,能更理智的分析人物言行潘金莲不好惹,难道她老娘就是善茬?这对母女之间因为卖与被卖的缘故有着深深的难以跨越的巨大鸿沟,岂是一个孝不孝的问题就能抹杀的?我们不能因为潘金莲坏就把她的一切言行都打上恶的烙印,这是万万要不得的)

潘妈妈一走,潘金莲赶紧把屋里收拾了一遍,又点了香薰屋子,把她妈吃过的残羹冷炙撤下去,另外安排了一桌齐整些的酒席预备着

西门庆从后门走进来,金莲忙把他接到里屋,弯腰行了个礼数,然后才落座

就说这潘金莲自从武大死了以后,怎么可能愿意天天戴孝!那武大郎的灵牌早就被她丢到一边了,现在只用一张白纸蒙着;灵牌前本该摆着的供饭也不管,空着碗就那么放着她每天干啥呢?她每天只是浓妆艳抹的穿上漂亮衣服,打扮的娇娇滴、滴滴娇的模样,干啥?等西门庆呀

因为这两天西门庆没过来找她,这时候见他终于来了金莲忍不住开口嗔骂:你这个负心的贼,为什么好几天都不搭理我?是不是又勾搭上别的蜜姐姐了?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冷窖里,看也不看一眼,好狠心的贼呀

西门庆说:我这两天有事,今天去庙上了,别说我心里没你,我特意给你置办了些首饰衣服乖乖,我人没来,心里想的可全是你

潘金莲听了满心欢喜

西门庆把跟班玳安叫过来,打开毡包(装东西的工具包,具体解释见《第三回(上)》),从里面一件一件的把礼物拿出来,一边拿一边展示给潘金莲看潘金莲高兴极了,谢过西门庆后把东西统统收下了

大家还记得武大郎的那个女儿武迎儿吗?这个迎儿,平常被潘金莲打怕了,因此西门庆的事情根本不用避讳这个小女孩只见潘金莲让迎儿赶紧给西门庆端茶倒水,她自己则把饭桌摆好,坐着陪西门庆悠然喝茶

西门庆说:你不用费心弄酒菜,我来的时候给了干娘钱让她买去了这大节间的,我正要和你好好的待一待呢(哈哈,王婆又能赚差价了,跑腿可不是白跑的,无利不起早呀)

潘金莲看了一下自己准备的酒菜,说:这是我招待俺娘的东西,我提前留下了一份等干娘把东西买回来,且有一段时间耽搁呢,咱先吃着

于是,潘金莲在屋里陪着西门庆脸贴脸、腿压腿,靠在一块喝酒吃菜玩的好不快活

再说那个出去跑腿的老王婆,她提着个菜篮子,正在大街上打酒买菜呢这天正是五月初旬天气,暴雨频发只见天上的红云突然被黑云遮盖住了,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顷刻间大雨倾盆而下那是一幅啥样的光景?听我唱一段给大家听:

乌云生四野,黑雾锁长空刷刺剌漫空障日飞来,一点点击得芭蕉声碎狂风相助,侵天老桧掀翻霹雳交加,泰华嵩乔震动洗炎驱暑,润泽田苗

(乌云密布,黑雾漫天,暴雨倾盆而下,草木被打的噼里啪啦响狂风大作,百年老树被吹倒,电闪雷鸣,巍峨高山也震动这场狂风暴雨看着真吓人,但也有好处,那就是:气温下降 ,送来阵阵凉风;池塘湖泊都得到了水源、不再干枯,田里的庄稼也得到了浇灌、长势良好)

这可真是:

江淮河济添新水,翠竹红榴洗濯清

王婆刚打了一瓶酒、买了一篮子蔬菜水果之类,突然遇见这场大暴雨,慌忙躲在了一户人家的屋檐下,用手帕裹着脑袋,不过衣服还是被雨水淋湿了

等了一会儿,雨小了一些,她便大踏步云飞到家(武大郎也曾云飞过)

来到金莲家,她先把买的酒肉放到厨房,然后才上到二楼看情况看到潘金莲和西门庆两个人正喝的高兴呢,于是笑嘻嘻的说:大官人和大娘子你们在家里喝的好呀,外面刚才狂风暴雨的,你看把老婆子身上的衣服都淋透了,到明天我得叫大官人赔我一身好的才行!(我还是太年轻啦,哈哈,我以为王婆回家换了干净衣服,没想到在这里等着呢)

西门庆说:你看这老婆子,活活就是个赖人精

王婆说:我不是赖人精,反正大官人少不了要赔我一匹大海青(押韵梗赖人精大海青,王婆rap不错大海青是一种广袖的衣服如果这里不用押韵梗来接话茬,我倒真想不到怎么回答才能不尴尬,反正没这种敏捷反应)

潘金莲说:干娘,你先喝杯热酒暖暖身子吧

王婆依言陪着两人喝了几杯酒,说:老婆子先不陪你们喝了,我去下面厨房烤烤衣服去,你们自个喝吧(电灯泡自觉离场)

说完,王婆来到楼下厨房靠着灶台把衣服烘干了,买的那些鸡鸭下饭菜不一会工夫也都一一处理好了,用碟子把点心啥的摆好盘,一样一样的往楼上端,上完了菜,又把烫好的酒端了上去

西门庆和潘金莲见上了新酒,重新倒了个满杯,这潘金莲坐在他的腿上一口一口的喝着酒喝了一会儿,西门庆突然发现墙上挂着一面琵琶,便说:以前就听说你能弹一手好琵琶,今天你好歹给我弹一首曲子助助兴,我要多喝几杯

潘金莲笑着说:我就小的时候学过一点,弹得不好,你听了可不要笑话我

西门庆把琵琶从墙上取下来,把潘金莲搂在怀里,看着她把琵琶放在腿上,纤纤玉手拨动琴弦,慢慢的弹起来

这潘金莲一边弹一边开口低声唱道:

冠儿不带懒梳妆,髻挽青丝云鬓光, 金钗斜插在乌云上唤梅香,开笼箱,穿一套素缟衣裳,打扮的是西施模样出绣房,梅香,你与我卷起帘儿,烧一炷儿夜香

(这个小曲叫《两头南调儿》,其意境情节和等待西门庆上门的新寡潘金莲很相像,只是里面提到了丫鬟梅香,这个名字很大众,以前丫鬟多取这样的名字,文人也常用梅香代指丫鬟不过后面潘金莲的丫鬟庞春梅里也有个梅字,因此这里有人分析是暗指庞春梅,为春梅姐的出场造势最后一句话说的是烧夜香,有关这种行为在后文有好几次描写,等讲到的时候再说吧潘金莲选这个曲子有点哀怨的感觉,不但是对之前西门庆两天没来的哀怨,也是对即将到来的更长时间的冷落做伏笔

现在,大家可以回头看看这一回的回前诗《懒画眉》了,和这首小曲要表达的意境很相似)

西门庆听了潘金莲的演唱,高兴的手舞足蹈,只见他一手就把潘金莲搂了过来,吧唧一口亲了个嘴儿,连连称赞说: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手本事!就是我在勾栏院里常听的那些专业人士表演,都没有你的手艺高!

潘金莲说:还不是你抬举我嘛,否则我才不对你百依百顺呢我只盼着,从今往后你可别把我忘到脚后跟了

西门庆捧着金莲的脸蛋,喜滋滋的说:我怎么可能忘了你!话说到这里,情绪上来了,两个人便你侬我侬的左碰碰右碰碰,快乐无限

抚摸完毕,西门庆脱下了潘金莲的一只绣花鞋,放在手掌上,然后拿起一个小酒杯放在绣花鞋里,吃鞋杯(鞋杯有两种吃法,一种就是像西门庆这样,把酒杯放进真的绣花鞋里喝;另一种是把酒杯烧制成绣花鞋的样子第一种有点重口味呀,我记得好像有个韩国电影有拿鞋喝酒的不过想想看,这就好比在别人穿过的bra里放上酒杯喝酒,充满着挑|逗和色|情的味道)

《人间中毒》剧照:不好意思,这部电视剧也有点涩情元素

潘金莲在一旁看着说:官人,我的脚小,你别笑我(这话说的,真凡尔赛)

不一会儿,两个人吃的差不多了,便关上了屋门,tuo衣服换场地到床上玩去了识趣的王婆把大门顶好,她和迎儿两个人一老一小坐在楼下厨房的地上楼上的两个人在新场地上颠鸾倒凤,如鱼得水,不知天地为何物若问这个潘金莲的功夫如何?那可真是比院里的娼|ji还厉害呀!任凭西门庆百般的揉扁搓圆这西门庆也不遑多让,投桃报李一般提枪上阵,哼哧哼哧的也是百般的肯使力气这两个人郎才女貌,都是正青春的年纪,真是天生的一对

这可真是:

寂静兰房簟枕凉,佳人才子意何长

方才枕上浇红烛,忽又偷来火隔墙

粉蝶探香花萼颤,蜻蜓戏水往来狂

情浓乐极犹余兴,珍重檀郎莫相忘

(还是在强调不要相忘)

词话本诗词:

寂静兰房箪枕凉,才子佳人至妙顽,

鑱去倒浇红腊烛,忽然又掉夜行船;

偷香粉蝶餐花萼,戏水蜻蜓上下旋,

乐极情浓无限趣,灵龟口内吐清泉

(这场景挺辛辣的,武大郎家一分为二,两个场景:楼上映入眼帘的是武大倒在一边儿的牌位,里屋里是颠鸾倒凤的潘金莲和西门庆,好酒好菜一大桌子,杯盘狼藉;楼下是空空的厅堂,炊饼担子放在角落里吃灰,厨房里有光亮,里面地上坐着大眼瞪小眼的王婆和武迎儿大概王婆和武迎儿是不敢发出声响来的,楼上的人却不怕发出声响辛辣至极)

这天,西门庆一直在潘金莲家玩到很晚才走,走之前,他给潘金莲留了几两银子(几千块钱)潘金莲再三挽留不过西门庆还是带上眼罩,离开了

眼巴巴看着西门庆走了之后,潘金莲把门帘子放了下来,又把大门关上了,回到楼上和王婆吃了一回,等到天实在黑的不行了,王婆也离开了

这可真是:

倚门相送刘郎去,烟水桃花去路迷

(这里出现了一个刘郎,其实前面还出现过檀郎,还有个人很喜欢的萧郎,这几个郎都是中国古诗词里很常用的诗词意向这里的刘郎当然就是情郎的意思了,但是具体是谁,可供选择的原型太多太多了:

一:刘禹锡刘禹锡被称为诗豪和他有关的有一个成语叫刘郎前度,其实就是一个典故,和三顾茅庐一样,成语只是高度概括的一种文辞表达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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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成语出自刘禹锡自己对自己故事的表达

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这是刘禹锡自己写的诗句,他自己称自己为刘郎

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这还是刘禹锡的诗句,他又回来了,然后发了一通感慨

二:汉高祖刘邦刘邦有关的典故举不胜枚举,诗人不定用哪个典故来对应

长喜刘郎马上,肯听诗书说——应用刘邦和大臣陆贾关于马上得天下但马上不能治天下讨论的典故

掷地刘郎玉斗,挂帆西子扁舟——应用鸿门宴上的典故

三:汉武帝刘彻刘彻雄才伟略,关于他的典故也多到不行,什么金屋藏娇陈阿娇、倾国倾城李夫人、勾戈夫人、卫子夫等一众和女有关的典故,和匈奴与大将相关的典故,和罢黜败家独尊儒术与名臣相关的典故......

诗句就不列举了

四:刘备对三国那段历史或者演义感兴趣的小伙伴应该能对刘备的相关典故如数家珍,刘备也是文人骚客喜欢用的人物意象

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

一事避君君匿笑,刘郎才气亦求田

除此之外,还有可能指刘景、刘克庄、刘晨等其中,这个刘晨的故事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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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讲了这么多倚门相送刘郎去,烟水桃花去路迷这句诗词里的刘郎指的是哪一个呢?诗句里出现了桃花的意向,还有来来去去的字词语意,看起来好像套用的是刘禹锡的刘郎前度,但是刘晨那个采药郎和丽人有姻缘的故事也可以套用有意思吧)

(关于王婆遇雨这一段,历来让人摸不着头脑,虽然下半段的回目叫王婆帮闲遇雨或王婆打酒遇大雨,但我们一字一句的看下来,这个桥段也就一会会的工夫一点点的文字描写,下半段描写更多的是西门庆和潘金莲的云雨下面,结合张竹坡和田晓菲(著有《秋水堂论金瓶梅》一书)的说法,总结一下原因,里面会夹杂着我个人的理解:

一、为了回目对仗

崇祯本回目是何九受贿瞒天王婆帮闲遇雨,何九对王婆,受贿对帮闲,瞒天对遇雨本来是我们中国人很尊重也很敬畏的一种信仰象征,所以受贿的何九才叫瞒天,也就是瞒着老天爷不叫知道的意思雨是一种自然现象,但是老天下雨常有一种有冤情悲苦的氛围感影视剧里要表现一个人很惨的时候就常常千篇一律的用下雨天来做环境氛围

觉得,这种解释说不通,因为这个回目词话本是西门庆买嘱何九 王婆打酒遇大雨,这样看的话,上下词语对不起来,只是单纯的事件对事件既然是事件对事件,为什么下半场不用西门庆和潘金莲的云雨事件点题呢?

二、用大雨指代西门庆和潘金莲即将到来的云雨

这个解释我都不用展开讲,听着就牵强的很而且过不了多久就有和尚听淫声的回目出现,王婆又不是第一次见证西门庆和潘金莲的云雨,这一次的云雨又没有什么不同,干嘛非要单拎出来隐晦表达呢?倒是因为有武迎儿的加入,情节有噱头可嚼,但怎奈武迎儿这个人物完全就是个透明人,出场也少的可怜,用她做回目不妥当

三、为武松的迟到做解释

这个解释看起来最硬核了前面文本里带着大家梳理过武松离开的日子,大概有五个多久之久,本来武松说的是少则一个月,多则两三个月,没想到这一去就是五个月没音信,总得有种解释吧,天气就是一种很好的解释

觉得还是很牵强因为后文单独解释过武松这么久不回来的原因——路上雨水连绵,迟了日限,前后往回,也有三个月光景这是第八回的文本,就算这里第六回写一场大雨遥遥相望,提前埋伏一下路上雨水连绵的影子,但请大家想一想,删掉这个小小的埋伏又能怎么样呢?不但不妨碍故事发展,还意外制造了悬念呢!

删掉的话,读者可以猜武松为啥这么久还不回来,前文越不给提示,读者越是替人物着急,我个人觉得这样处理也很好况且第六回和第八回隔得太近,而且清河县这段时间就下了这么一场雨,和武松的路上雨水连连根本不是一回事

说实话,对武松回来晚了的解释,我总觉得是作者的硬圆,也就是强行做解释,信服度不高西门庆和潘金莲的故事发展绝不能叫武松在场,可是人家《水浒传》里武松前后用了不到两个月就打了一个来回,作者把西门庆和潘金莲的故事写嗨了,写到最后没办法圆武松五个多月还不回来的bug,随便用天气就打发了事了

照我讲,如果改成路上遇到强盗土匪什么的,不是更有说服力吗?还能和《水浒传》接上呢,说书的时候还能多白话一段《武松路遇土匪计》,也挺好的不是?后面西门庆也出过门,回来的时候也遇到了阻碍,那时候写的阻碍就可信多了

四、表面写王婆,实际在写即将登场的薛嫂(也是媒婆)

这个观点是张竹坡提出来的,但是他解释的是偏向于王婆和薛嫂同为媒婆的此起彼伏对照描写的写作手法,理解的是:这是为王婆的离场做的挽歌

整个偷情事件,折腾出来这么多事,最后还害死了一个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有王婆这个贪财鬼在背后出谋划策推波助澜,这个人物在《水浒传》里已经描写的差不多了,在《金瓶梅》里的篇幅也多不了太多,等此事了结,潘金莲嫁入西门府之后,基本上关于王婆的戏份就不存在了后面再重点出场的时候还是和潘金莲有关,王婆的所有活动基本绑定在潘金莲的戏份上这么浓墨重彩的一个人物,马上就要先行退去幕后了,这场大雨算是为她提前践行了

至于后来的其他媒婆,王婆虽已远去,她的精神永存

《让子弹飞》剧照

五、前后高|潮之间的轻松处/过度点

这个观点田晓菲书里有讲,是不是第一个提的我不知道,她用交响乐来做比方,大意是说在前后激烈的音乐中间需要穿插一些舒缓的音乐片段,因为人不能一直绷着神经

不止音乐如此,影视如此,文学如此,绘画如此,就连吃饭也是如此

拿我们人人都经历过的饭局为例,在那种十几道二十几道菜品的大宴席上,上菜的顺序是很有讲究的,没有说上来就给你来一盘肘子吃的,也没有说中间一直上大鱼大肉的,甜点、水果、凉菜,总是在恰当的时候被端上来,做前后大菜的点缀和缓冲

我很认可这种观点这样理解的话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熟悉这种套路的读者一定能猜到后面要讲大场面、大刺激的事件了,会激起他们更大的阅读兴趣

这让我想起了《红楼梦》里的一个片段,哈哈 ,又要搬出我们的老搭档了,也是老工具书了

在这个场景里,刚刚看望过秦可卿的王熙凤心情既沉重又复杂,下面马上就要遇到将要调戏她的贾瑞,在此空挡,作者为王熙凤也是为我们读者安排了一段环境描写其实按照王熙凤的人物个性,她不大像是会欣赏景色的人,但我们知道一切景语皆情语,写景即为抒情,而且人看景的时候无论是脚步还是心情都是慢下来的王婆为了赚钱在偷情和杀夫的整个过程中劳力操心,为了武大的丧事忙前忙后,这个人物始终处在一个紧绷的状态,情节也是如此,在恰当的时候停一下脚步很有必要,虽然王熙凤赏景和王婆遇雨片段极小,寥寥数笔,很快这两个人物就又紧绷起来了但作者用舒缓有度的情节安排确实照顾到我们读者了

对照着来读,很多东西也就通了

另:写这篇的时候下班路上我也正好遇到了一场雨,说下就下 ,我躲在摊贩的大伞下,突然觉得很有趣雨很快就停了,就一阵然后我也回家了

再另:

隔了一天,我收回我上面的判断,我现在拥护第三种解释——为武松因下雨而迟来做对照哈,因为我昨天晚上就遇到了大暴雨!!!

天地昏暗,草木晃动,路边的车子吹得东倒西歪,天上的云翻来覆去快速移动,波云诡谲,大雨点子其实倒还不吓人,关键是大风吓人呀!

乌云生四野,黑雾锁长空刷刺剌漫空障日飞来,一点点击得芭蕉声碎狂风相助,侵天老桧掀翻霹雳交加,泰华嵩乔震动洗炎驱暑,润泽田苗

作者诚不欺我!)

2021.7.9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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