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里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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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里的笑话

作为我国的长篇小说从英雄史诗转入人间生活画卷的里程碑,伟大的现实主义巨作《金瓶梅词话》中就吸收了许多笑话的因子,并且全部有机地、完美地融入小说所展现的生活画卷之中,为作品增色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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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话因素在《金瓶梅词话》中主要有两种存在形式:一种是小说人物口中所讲的笑话,另一种就是小说情节本身。前者的比重比较大些。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563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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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词话》第十二回,应伯爵、谢希大、祝日念、孙寡嘴、常时节等帮闲儿陪西门庆到丽春院吃花酒,谢希大倡议每人讲一个笑话给李桂姐儿下酒,他自己先讲了一个: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563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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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泥水匠,在院中墁地。老妈儿怠慢了他,他暗把阴沟内堵上块砖。落后天下雨,积的满院子都是水。老妈慌了,寻的他来,多与他酒饭,还秤了一钱银子,央他打水平。那泥水匠吃了酒饭,悄悄去阴沟内把那块砖拿出,那水登时出的罄尽。老妈便问作头:‘此是那里的病?’泥水匠回道:‘这病与你老人家的病一样,有钱便流,无钱不流。’桂姐见把他家来伤了,便道:我也有个笑话,回奉列位。有一孙真人,摆着筵席请人,却教座下老虎去请。那老虎把客人都路上一个个吃了。真人等至天晚,不见一客到。不一时老虎来,真人便问:‘你请的客人都那里去了?’老虎口吐人言:‘告师父得知,我从来不晓得请人,只会白嚼人。’当下把众人都伤了。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563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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妓女和帮闲儿针锋相对,互相挖苦,这两个笑话非常形象生动地刻画了这两种人的本质:妓女爱钱,帮闲白吃。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563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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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还是在丽春院,应伯爵讲了一个笑话: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5634.html

 

一个子弟在院中嫖小娘儿。那一日做耍,装做贫子进去。老妈见他衣服褴缕,不理他。坐了半日,茶也不拿出来。子弟说:‘妈,我肚饥,有饭寻些来吃。’老妈道:‘米囤也晒,那讨饭来?’子弟又道:‘既没饭,有水拿些来,我洗脸。’老妈道:‘少挑水钱,连日没送水来。’这子弟向袖中取出十两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教买米雇水去。慌的老妈没口子道:‘姐夫吃了脸洗饭,洗了饭吃脸!’

 

这个笑话与前面谢希大讲的是同一个主题,角度不一样,但却更生动,可以说有着异曲同工、殊途同归之妙。前倨后恭,为什么?把个爱钱的老鸨刻画得真是鲜活如见。

  

第十九回的笑话是西门庆讲的,用来讽刺和打击他的对头蒋竹山,他是当真事儿讲的,但虚实不可知,他说:

  

左近一个人家,请他看病,正是街上买了一尾魚手提著,见那人请他,说:‘我送了魚到家就來。’那人說:‘家中有紧病,请师父就去罢!’这蒋竹山一直跟到他家。病人在楼上,請他上楼,不想是个女人不好。素体容装,走在房来,舒手教他把脉。这厮手把著脉,想起他魚来,挂在帘钩儿上,就忘記看脉。只顾且問:‘嫂子,你下边有貓儿也沒有?’不想他男子汉在屋里听見了,走來采著毛,打了个臭死,药钱也沒有与他,把衣服扯的稀烂,得手才跑了。

  

第二十一回,还是在丽春院,应伯爵讲了一个笑话,主要是打趣和调节气氛的,目标儿是李桂卿和李桂姐姊妹俩:

 

一个螃蟹,与田鸡結为弟兄,賭跳过水沟儿去便是大哥;田鸡几跳,跳過去了;螃蟹方欲跳,撞遇两个女子來汲水,用草绳儿把他拴住,要打了水,帶回去,临行忘記了,不將去;田鸡見他不來。过來看他,说道:‘你怎的就不过去了?’蟹云:‘我过的去,倒不吃两个小淫婦捩的恁样了!’

 

同一回,在西门庆家里,为了给孟玉楼上寿,来了许多亲戚,听王姑子讲笑话:

  

那王姑子,不慌不忙,坐在炕上,說:一個人走至中途,撞見一個老虎,要吃他。此人云:‘望你饒我一命,家中只有八十歲老母,無人養活。不然向我家去,有一豬與你吃罷!’那老虎果饒他,隨他到家,與母親說;母親正磨豆腐,舍不的那猪,对儿子:‘把几块豆腐与他吃罢!’兒子云:‘娘娘,你不知他,平日不吃素的。’金蓮道:這個不好,俺每耳朵內不不相外郎,如何六房裡都串到?好听素,只好听荤的。王姑子又道:一家三個媳婦兒,與公公上寿。先該大媳婦遞酒,說:‘公公好相一員官。’公公云:‘我如何相官?’媳婦云:‘坐在上面,家中大小都怕你,如何不相官?’次該二媳妇上來递酒,說:‘公公相虎威皂隸。’公公曰:‘我如何相虎威皂隸?’媳妇云:‘你喝一声,家中大小都吃一惊,怎的不相皂隶?’公公道:‘你說的我好。’該第三媳妇递酒,上來說:‘公公也不相官,也不相皂隶。’公公道:‘却相甚麼?’媳妇道:‘公公相个外郎!’公公道:‘我如何相外郎?’媳妇云:‘不相外郎,如何六房里都串到?’

 

这两段儿笑话,首先反映了当时不管是男女,还是僧俗,不但能接受各种笑话,而且能讲。另外,当时娱乐活动不是很丰富,大家聚在一起说说闲话,讲讲笑话,也是一种消遣。这也不难理解,为什么在明末的时候,中国迎来了一个笑话和其它通俗读物结集的高潮。还有一点很重要,就是兰陵笑笑生通过潘金莲的口,提出了荤笑话和素笑话的概念。这对于笑话史来说,是有着非常重大的意义的。

 

关于作为小说情节的笑话,有两个段落比较有代表性,一个是韩道国的老婆王六儿与韩道国的弟弟韩二捣鬼通奸被闲人捉住后,陶扒灰与韩道国的有讽刺意味儿的表演:

这伙人,单看韩二进去,或夜晚扒在墙上看觑,或白日里暗使小猴子在后塘推道捉蛾儿,单等捉奸。不想那日二捣鬼打听他哥不在,大白日装酒和妇人吃,醉了,倒插了门,在房里干事。不防众人睃见踪迹,小猴子扒过来,把后门开了,众人一齐进去,掇开房门。韩二夺门就走,被一少年一拳打倒拿住。老婆还在炕上,慌穿衣不迭。一人进去,先把裤子挝在手里,都一条绳子拴出来。须臾,围了一门首人,跟到牛皮街厢铺里,就哄动了那一条街巷。这一个来问,那一个来瞧,内中一老者见男妇二人拴做一处,便问左右看的人:此是为什么事的?旁边有多口的道:你老人家不知,此是小叔奸嫂子的。那老都点了点头儿说道:可伤,原来小叔儿要嫂子的,到官,叔嫂通奸,两个都是绞罪。那旁边多口的,认的他有名叫做陶扒灰,一连娶三个媳妇,都吃他扒了,因此插口说道:你老人家深通条律,相这小叔养嫂子的便是绞罪,若是公公养媳妇的却论什么罪?那老者见不是话,低着头一声儿没言语走了。正是:各人自扫檐前雪,莫管他人屋上霜。这里二捣鬼与妇人被捉不题。

 

单表那日,韩道国铺子里不该上宿,来家早,八月中旬天气,身上穿着一套儿轻纱软绢衣服,新盔的一顶帽儿,在街上阔行大步摇摆。但遇着人,或坐或立,口惹悬河,滔滔不绝。就是一回,内中遇着他两个相熟的人,一个是开纸铺的张二哥,一个是开银铺的白四哥,慌作揖举手。张好问便道:韩老兄连日少见,闻得恭喜在西门大官府上,开宝铺做买卖,我等缺礼失贺,休怪休怪!一面让他坐下。那韩道国坐在凳上,把脸儿扬着,手中摇着扇儿,说道:学生不才,仗赖列位余光,与我恩主西门大官人做伙计,三七分钱。掌巨万之财,督数处之铺,甚蒙敬重,比他人不同。白汝晃道:闻老兄在他门下只做线铺生意。韩道国笑道:二兄不知,线铺生意只是名目而已。他府上大小买卖,出入资本,那些儿不是学生算帐!言听计从,祸福共知,通没我一时儿也成不得。大官人每日衙门中来家摆饭,常请去陪侍,没我便吃不下饭去。俺两个在他小书房里,闲中吃果子说话儿,常坐半夜他方进后边去。昨日他家大夫人生日,房下坐轿子行人情,他夫人留饮至二更方回。彼此通家,再无忌惮。不可对兄说,就是背地他房中话儿,也常和学生计较。学生先一个行止端庄,立心不苟,与财主兴利除害,拯溺救焚。凡百财上分明,取之有道。就是傅自新也怕我几分。不是我自己夸奖,大官人正喜我这一件儿。刚说在热闹处,忽见一人慌慌张张走向前叫道:韩大哥,你还在这里说什么,教我铺子里寻你不着。拉到僻静处告他说:你家中如此这般,大嫂和二哥被街坊众人撮弄了,拴到铺里,明早要解县见官去。你还不早寻人情理会此事?这韩道国听了,大惊失色。口中只咂嘴,下边顿足,就要翅[走乔]走。被张好问叫道:韩老兄,你话还未尽,如何就去了?这韩道国举手道:大官人有要紧事,寻我商议,不及奉陪。慌忙而去。

  

另一个片段的笑话因素就更浓一些,那是陈经济落魄后在晏公庙做了道士的事情:

  

一日两,两日三,忽一日,任道士师徒三个都往人家应福做好事去。任道士留下他看家,径智赚他:王老居士只说他老实,看老实不老实。临出门分付:你在家好看着,那后面养的一群鸡,说道是凤凰,我不久功成行满,骑他上升,朝参玉帝。那房内做的几缸,都是毒药汁,若是徒弟坏了事,我也不打他,只与他这毒药汁吃了,直教他立化。你须用心看守,我午斋回来带点心与你吃。说毕,师徒去了。这经济关上门笑道:岂可我这些事儿不知道?那房内几缸黄米酒,哄我是甚毒药汁;那后边养的几只鸡,说是凤凰,要骑他上升。于是拣肥的宰了一只,退的净净,煮在锅里;把缸内酒用镟子舀出来,火上筛熟了,手撕鸡肉,蘸着蒜醋,吃了个不亦乐乎。还说了四句:黄铜镟舀清酒,烟笼皓月。白污鸡蘸烂蒜,风卷残云。正吃着,只听师父任道士外边叫门,这经济连忙收拾了家伙,走出来开门。任道士见他脸红,问他怎的来。这经济径低头不言语。师父问:你怎的不言语?经济道:告禀师父得知:师父去后,后边那凤凰不知怎的飞了去一只,教我慌了,上房寻了半日,没有。怕师父来家打。待要拿刀子抹,恐怕疼;待要上吊,恐怕断了绳子跌着;待要投井,又怕井眼小挂脖子。算计的没处去了,把师父缸内的毒药汁舀了两碗来吃了。师父便问:你吃下去觉怎样的?经济道:吃下去半日不死不活的,倒像醉了的一般。任道士听言,师徒们都笑了,说:还是他老实。

  

最后这一段儿笑话,跟《金瓶梅词话》中另外的一些故事情节一样,是有来源的,它的可考的最早的来源就是《启颜录》,我把它摘在这里作为对照:

  

尝有一僧忽忆(左食部右追,音dui)吃,即于寺外作得数十个(饣追),买得一瓶蜜,于房中私食。食讫,残(饣追)留钵盂中,蜜瓶送床脚下,语弟子云:好看我(饣追),勿使少欠。床底瓶中,是极毒药,吃即杀人。此僧即出。弟子待僧去后,即取瓶泻蜜,揾(饣追)食之,唯残两个。僧来即索所留(饣追)蜜,见他唯有两颗,蜜又吃尽,即大嗔云:何意吃我蜜?弟子云:和尚去后,闻此(饣追)香,实忍馋不得,遂即取吃。畏和尚来嗔,即服瓶中毒药,望得即死,不谓即今平安。僧大嗔云:作物生即吃尽我尔许(饣追)!弟子即以手于盂中取两个残(饣追),向口连食,报云:只做如此吃即尽。此僧下床大叫,弟子因即走去。

另外,《金瓶梅词话》中还有两个人物发表了他们的笑话观,一个是潘金莲,一个是温秀才。

  

金蓮说:俺每只好荤笑話儿,素的休要打发出來。这话挺直白。温秀才真不愧是秀才,他用斯文的语言对这话作了一个总结,在六十七回中,他高度概括道:自古言不亵不笑。 把它放到现在我觉得也一样适用。这是不是反映了梁实秋先生所说的最根本的人性,我就不知道了。

文章来源:棠山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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