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回 秋菊含恨泄幽情,春梅寄柬谐佳会(秋菊含恨泄幽情,春梅寄柬谐佳会)

评论字数 3401阅读模式

上文说陈潘偷情将成为吴月娘赶走潘金莲的理由,那么作者就必须让吴月娘发现这段隐情,这时候屡屡被潘金莲无端虐待的秋菊派上了新用场。接着上一回未完成的热心冷面,我们来看看陈潘偷情如何进一步发展,并且秋菊是怎样走上锲而不舍的上访举报之路了。

第一次——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5855.html

热心冷面的第二天,七月十五中元节,吴月娘上庙里为西门庆做法事,潘金莲就和陈敬济约下晚上再好好谈情,关于簪子的事情终于达成妥协,二人和好如初,妇人把昔日西门庆枕边风月,一旦尽付与情郎身上。不想天明鸡叫时分,秋菊起床正好偷偷看见陈敬济离开的身影,于是开始实施第一次举报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5855.html

秋菊的告密对象是小玉,她大概并不想直接面对现在的最高领袖吴月娘,所以转而向领导秘书报告小道消息,大概她心想万一不成功,潘金莲也不会知道是她泄密的呢。然而出乎秋菊的意料,小玉根本没有报告吴月娘,反而是全部告诉了春梅。春梅听说后立即报告并怂恿潘金莲:打与这奴才几下,教他骗口张舌,葬送主子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5855.html

潘金莲当场大怒,拿棍子向他脊背上尽力狠抽了三十下,打得秋菊杀猪也似叫,身上都破了,然而春梅尚嫌不够,还要叫将小厮来,拿大板子尽力砍与他二三十板,看他怕不怕?幸好潘金莲没有丧失理智,未将事情扩大化,这一次的举报也就到此结束了。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5855.html

第二次——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5855.html

时间到了八月十五,这本是大好日子,既是中秋节又是吴月娘的生日,然而寡妇之家一切从简,吴月娘没有任何过节的兴致。倒是潘金莲犹有余兴,夜间暗约敬济赏月饮酒。大概是夜里欢愉过度,第二天一早陈敬济还未起身,于是秋菊又发现了,开始第二次举报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5855.html

秋菊确实是愚蠢的,她的第一次上访完全是被小玉拦下来并打回原地审理的,然而她却以为是小玉汇报了吴月娘不相信,于是她第二次找到小玉。小玉原想故技重施,赶走秋菊,不料吴月娘听见了,只好禀报说潘金莲请吴月娘说话。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5855.html

吴月娘终于亲临潘金莲的花园房间,大梦初醒的陈敬济还在被窝里,只好继续躲了,潘金莲和春梅在一旁假装忙着穿珠花。吴月娘也不问潘金莲请她说什么,寒暄了几句就走了。潘金莲知道又是秋菊捣的鬼,然则这一次却没有打,大概也是怕吴月娘起疑心吧。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5855.html

秋菊的第二次举报就这样以潘金莲的有惊无险而告终。然则吴月娘毕竟心有城府,于是严格管理门户出入,陈敬济不能再自由进出花园,丫鬟妇女也不准轻易外出了,于是潘金莲与敬济两个热突突恩情都间阻了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5855.html

第三次——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5855.html

时间又过了一个多月,潘金莲每日绣帏孤冷,画阁凄凉,不免害相思之心,甚至脂粉懒匀,茶饭顿减,带围宽褪,恹恹瘦损,每日只是思睡,扶头不起。真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啊。春梅实在看不过眼了,主动提议趁吴月娘当晚听唱佛经,邀请陈敬济前来一会。潘金莲是喜出望外,感激涕零,对此春梅的回答很有意思:

娘说的是那里话!你和我是一个人,爹又没了,你明日往前后进,我情愿跟娘去。咱两个还在一处。

不论潘金莲的出发点是什么,至少她一直都待春梅好,而在春梅看来,这却是值得一生一世报答的恩情。正如豫让众人遇我,以众人报之。国士遇我,以国士报之,春梅是奴才遇我,以奴才报之。姐妹遇我,以姐妹报之。春梅可以不要男人,不要富贵,只望跟着潘金莲,无论往前还是后进都要在一处。

当天晚上春梅就引着陈敬济前来相会,潘金莲这时候祭出了两大独门武器——西门庆的遗物淫器包儿、李瓶儿的遗物二十四解本儿(春宫图式),与陈敬济尽情玩爽,甚至还邀请春梅三人同戏……

不料这一切再次落入秋菊眼里。秋菊吃了两次哑巴亏,终于明白阻止她上访举报的是小玉,于是径直越级至吴月娘,开始第三次举报。没想到的是,吴月娘直接把秋菊骂了一顿:

贼葬弄主子的奴才!前日平空走来,轻事重报,说他主子窝藏陈姐夫在房里,明睡到夜,夜睡到明,叫了我去。他主子正在床上放炕桌儿穿珠花儿,那得陈姐夫来?落后陈姐夫打前边来,恁一个弄主子的奴才!一个大人放在屋里,端的是糖人儿,不拘那里安放了?一个砂子那里发落?莫不放在眼里不成?传出去,知道的是你这奴才葬送主子。不知道的,只说西门庆平日要的人强多了,人死了多少时儿,老婆们一个个都弄的七颠八倒。恰似我的这孩子,也有些甚根儿不正一般。

这段话很长,表面意思很简单,就是吴月娘回忆上一次举报,说陈敬济在潘金莲屋里,结果亲自去了却没发现人。在吴月娘看来,这个举报非常糟糕,外人轻则说秋菊奴才葬送主子,重则说西门家妻妾乱来,这将影响官哥根儿不正,这如何理解呢?

奴才葬送主子就是举报的意思,只是古代的奴才不像现在的合法公民,他们是不具备完整的人身权利,不允许轻易举报主人的。为了保证主人的权益,譬如《明史•刑法志》就规定,奴婢不得首主。凡告人者,告人祖父不得指其子孙为证,弟不证兄,妻不证夫,奴婢不证主。瞿同祖先生在《中国法律与中国社会》中指出:明、清律奴婢告家长,虽得实,杖一百徒三年(主不免罪),诬告者绞。

也就是说,即便是天大的死罪,穿青衣抱黑柱的奴婢都不能第一个告主子,也不能作为举报证人;如果告了,即便得实,即便主人获罪,告状的人也要杖一百徒三年;若不得实,或者被鉴定为诬告,那就直接被绞刑处死了。

回到《金瓶梅》语境里,我们就明白为什么吴月娘这么大火气。因为秋菊告密一旦传出家门,从法律角度则会发生非常严重的事故,不是秋菊死,就是潘金莲和陈敬济死(前文有述公公扒灰为绞罪,大概丈母偷女婿也是一样的吧),这对于吴月娘来说,显然是特别丢脸的事;而从道德上说,西门庆死了,西门家最重要的就是孝哥这个遗腹子,根正苗红才能继承家业,次重要的就是吴月娘的贞节牌坊,又高又正才能当家理纪,如果丈母女婿乱伦的传闻散播出去,无疑是对孝哥血统和吴月娘牌坊的极大威胁,这让西门孝哥将来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呢?

所以,吴月娘不是不相信秋菊,而是她不能让秋菊把还没有抓住证据的事情扩散传扬出去,她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要让潘金莲心服口服,既处理内部矛盾,又不损失家族声誉。

于是,在吴月娘的谩骂下,秋菊吓得赶紧跑了,潘金莲听说吴月娘不相信秋菊,越发得意大胆,未来两回,潘金莲将作出更加出格的事情。而秋菊,也许并不知道葬送主子将给自己带来什么,只是出于对潘金莲、春梅欺辱自己的报复,她依然像最顽固的钉子户一样愚蠢地坚持着上访和举报……

本回的最后,我们补充一个问题,小玉为什么要三番两次地阻止秋菊的举报呢?文本给出的答案是她和春梅关系好,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理由吗?

我们先来比较一下第十二回潘金莲私仆受辱时的情况。当时潘金莲偷琴童,消息从秋菊传到小玉,小玉并没有赶回秋菊,而是将消息告诉了李娇儿、孙雪娥,最后酿成了潘金莲挨打的惨剧。同样的人,相似的事,为什么会有不同的处理方式呢?

答案就是此一时彼一时也。十二回时潘金莲刚嫁入西门家,才貌双全,如日中天,而孙雪娥正受其主仆联手打击,意图反抗,争宠版图2.0版正打得如火如荼。此时小玉选择将信息卖给孙、李二人,自然有极大的价值——成则削弱潘金莲,平衡各方势力;败亦无人将矛头对准上房。总之小玉乃至吴月娘可以轻松地坐山观虎斗。而当下时局已变,吴月娘已经是一家之主,小玉则是吴月娘的首席丫头、特别助理(玉箫已走,如意、绣春自然位居其下),所以,秋菊的葬送主子在吴月娘眼里意味着什么,在小玉的眼里就意味着什么,她当然要与吴月娘保持一致了。

我们再往深一层,看看小玉这个当年和秋菊一起进西门家的小丫头,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西门家当年买回小玉是为了代替调岗的春梅,和十六两银子买来的春梅相比,五两的小玉一定姿色平平,四大家乐里没有小玉的份,可见小玉一定不怎么灵巧。才又不行,色又不行,若不甘于像秋菊一样卑微地活着,她能怎么做呢?无他,唯一的办法就是保持对女主人的忠心耿耿——她时刻以上房为中心,在争宠版图里时刻关注各方力量的此消彼长,尽力维护吴月娘的正妻地位;在吴月娘成为一家之主后,以和谐和维稳为第一目标,上下协调,成为平衡各种势力和关系的枢纽人物——渐渐成长为西门家的大管家。

除此之外,当玉箫一次次因为上房丫鬟的优越感而表现出轻浮、急躁时,小玉表现得大方、沉稳、隐忍;当吴月娘要卖春梅时,明知未来甚至见面的机会都不多,小玉却表现出全书少见的善良、仗义;当后来春梅变成守备夫人,相对于吴月娘的惊慌失措、惶惶不安,小玉表现得自然、得体、不卑不亢……综观全书对于小玉的形象塑造(尽管是非常有限的文字),我们可以看到在她的身上,实在深藏着许多周围人都不具备的智慧与品格,正是这些优越之处,终于让她在一番妇女中大浪淘沙始见金,成为西门家未来的女主人,终结百回大戏。

微信扫一扫,关注微信公众号
weinxin
我的微信
四大名著QQ群: 696280552
weinxin
我的公众号
 

发表评论

匿名网友

评论审核已启用。您的评论可能需要一段时间后才能被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