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府上下一派忙碌的氣氛,眾多裁縫、匠人忙著為西門慶趕制官服官帽,釘制官帶,裁剪尺頭,攢造圓領……
西門慶與陳敬濟正坐在穿廊下摹寫見官手本揭帖,見二人作揖讓坐
西門慶:今早已使來保往提刑府下答付去了,還有東平府並本縣手本,正要叫賁四送去
應伯爵並不提借錢事,站起身,慢悠悠踱下穿廊,看匠人釘帶
西門慶走近他跟前,指著匠人們正在釘制、裝修的七、八條官帶得意地:
虧哥哪里尋的?都是一條賽一條的好帶,難得這般寬大!別的倒也罷了,只這條犀角帶並鶴頂紅,就是滿京城拿著銀子也尋不出來!
不是面獎,就是東京衛主老爺,玉帶金帶空有,也沒這條犀角帶
你不信,取一碗水,把犀角安放在水內,分水為兩處,此為無價之寶!
見西門慶被說得連連點頭,因問:哥你使了多少銀子尋的?
我著賁四拿了七十兩銀子,再三回了來,他家還張致不肯,定要一百兩
應伯爵:難得這等寬樣好看!哥,你到明日系出去,甚是闊綽!就是你同僚間,見了也愛
四人重新坐下,西門慶問吳主管:你的文書交到本縣不曾?
蒙你照顧他往東京押生辰擔,雖是太師與了他這個前程,就是你抬舉他一般,也是他個人造化
雖說一品至九品都是朝廷臣子,但他告我說,如今上任,見官擺酒,並治衣服之類,共要許多銀子使,你要吳二哥哪處活變去?
哥,一客不煩二主,沒奈何,哥看我面,有銀子借與他幾兩,率性赒濟了這些事兒
他到明日做上官,就銜環結草不敢忘了哥的大恩!休說他一直在哥門下出入,就是外京外府官吏,哥也不知救濟了多少
西門慶見上寫借一百兩銀子,中人應伯爵,每月利息五分
既然應二哥已作保,你到時只還我一百兩本錢本錢就是了我料你也得這些銀子攪纏
西門慶叫其交給吳典恩:吳二哥,你到時只需還我本錢即可
西門慶:我也不留你坐了,你家中忙你的去吧留下應二哥,我和你說句話兒
吳典恩拿出早已封好的十兩保頭銀,雙手遞給應伯爵,磕頭感謝
應伯爵:若不是我那等取巧說著,別說利錢全免,或許他根本就不肯借給你也難說!
西門府門前一陣喧鬧,清河本縣正堂李知縣,相約四衙同僚,抬著羊酒賀禮,前來祝賀道喜
李知縣:這個小郎名喚小張松,剛滿十八歲,縣中門子出身,本貫蘇州府常熟縣人,能識會寫,擅唱南曲,十分討人喜愛,特奉與兄臺房中待應,兄臺莫要推拒
西門慶喚他起來,抬眼觀瞧,只見小郎面如傅粉,甚是白皙清俊,齒白唇紅,雙眸朗朗,透著一股聰明伶俐勁兒,身著青綃直裰,涼鞋淨襪,收拾得十分利索
西門慶改名小張松叫書童兒,給他做了一衣新衣服並新靴新帽,令他專在書房中侍應管事,並掌花園門鑰匙
不幾日,祝念實也舉保了一個十四歲少年前來侍應,西門慶見過後比較滿意,收下,改名叫棋童
酒席宴上,西門慶召集包括麗春院等三家妓院的樂工們前來吹打彈唱,以助其興
上次因被春梅罵出西門府,至今仍惴惴不安的李銘也夾雜在其中來了
西門慶騎著大白馬,頭戴烏紗,身穿五彩灑線揉頭獅子補子員領,四指大寬萌金茄楠香帶,厚底皂靴,排軍喝道,張打著大黑扇,前呼後擁,數十人跟隨,大街上招搖而過
西門慶一一家前登門拜會本府縣帥府都監,清河左右衛同僚官,親朋鄰舍……
吳月娘娘家吳大妗子、二妗子,潘金蓮老娘潘姥姥,喬大戶娘子,以及許多親鄰女眷堂客紛紛送禮前來,給官哥兒做滿月
春梅、迎春、玉簫、蘭香四個家樂丫頭,打扮得個個花兒一般,在席前斟酒執壺
李桂姐、吳銀兒連同另外兩個演唱的粉頭,席側撥琴弄弦,亮開歌喉,為一眾娘們兒助興
驀地,玉簫推門而入,見狀便嚷道:好賊囚,你這會兒還描眉畫眼的,爹吃了粥就要出去
玉簫走過看了,道:他今日不穿這一套吩咐我叫問你要那件玄色匾金補子、絲布圓領、五色襯衣穿
書童:衣服在櫥櫃裏,我昨日才收了,今日又要穿它姐,你自己開了取吧
玉簫並未馬上去取衣服,卻走來跟前看著他紮頭,戲道:怪賊囚,怎麼也像個婆娘似的拿紅繩紮頭,梳得髩虛籠籠的!
突然看見他白滾紗漂白布汗褂兒上系著一個銀紅紗香袋兒,一個綠紗香袋兒,
書童:你只是想要這個物件嗎?倘若是個漢子身上帶的,恐怕你是想這漢子吧?
玉簫猛地在書童身上擰了一把:賊囚,你夾道賣門神——看出來的好畫兒伸手將兩個香袋一把揪下,塞進自己袖裏
書童斜睨了她一眼:你好不尊貴,把人家的帶子都揪斷了
玉簫被他那眼神和語氣嘲諷得臉皮發訕,揮舞粉拳,不住地捶在對方身上
書童被打急了,邊躲邊道:姐,你休鬼混我,待我紮上這頭髮著!
書童:爹今日與縣中華主簿老爺送行,在皇莊薛公公那裏擺酒,來家只怕要到下午時分又聽見約好應二叔,今日兌銀子,要買對門喬大戶家房子,在那裏吃酒
玉簫靠近書童,壓低聲音:等過會兒,你休往哪里去了,我來和你說話
在家別往哪去了,先寫十二個請帖兒,都用大紅紙封套,二十八日請官客吃慶官哥兒酒;叫來興兒買辦東西,添廚役茶酒,預備桌面齊整;
玳安和兩名排軍送帖兒,叫唱的;留下琴童兒在堂客面前管酒
趁堂客們飲酒正酣人們無暇注意到自己,玉簫從席上拿下一把盛滿熱酒的銀酒壺和四個梨、一個柑子
玉簫怕人看見,不敢停留,連忙放下酒壺和水果在屋裏,欲走,想了想,返身將酒壺水果藏在床下,出去了
琴童(即原李瓶兒家小廝天福兒)見玉簫從書房出來走了,三步兩步悄然貼近書房門外潛聽
琴童將水果袖在袖裏,酒壺半提遮於身前衣中,興沖沖直奔李瓶兒房去了
迎春手托一盤子燒鵝肉、一碟玉米麵玫瑰果餡蒸餅兒,來給奶子如意兒吃
姐,你休管它這是上房裏玉簫和書童兒小廝七個八個,偷了這壺酒和這些柑子、梨,送到書房中給他吃我趁她不見,戲了她的來
你只管替我好生收著,隨問什麼人來抓尋,休拿出來這回我算是揀了白財兒啦!說著從袖中掏出梨和柑子
迎春:等過會兒發現不見了這壺,尋壺抓亂起來,你就承當?
琴童:我又沒偷他的壺!各人當場者亂,隔壁心寬,管我腿事!說完揚長而去
小玉怒罵:日昏了你這淫婦!我後邊看茶,你抱著執壺,在席上與娘斟酒,這回不見了壺兒,你來賴我!
李瓶兒進房,對迎春:外面上房兩個丫頭為丟一把壺,吵翻天了!
迎春:娘,琴童兒白日裏拿了一把壺進來,叫我替他收著
這囚根子,他做什麼拿進來?後邊為這把壺好不反亂!玉簫推小玉,小玉推玉簫……最後急得兩丫頭賭身發咒,只是哭
你趁早還不趕快送進去?遲會兒敢情就賴在你這小淫婦兒身上了!
吳月娘怒喝玉簫、小玉:賊臭肉,還敢嚷些什麼?你們管著哪一門兒?硬生生的一把壺就不見了!
玉簫:我在上面跟著娘送酒,她守著銀器傢伙不見了,如今賴我?
小玉:大妗子要茶,我不往後邊替她取茶去?你抱著執壺兒,怎的不見了?敢屁股大——吊了心也怎的?
吳月娘:今日席上再無閑雜人,怎的不見了東西?等你主子回來,沒這壺,敢情一人一頓!
一直在旁冷眼觀瞧的潘金蓮:若是吃一遭酒,就不見了一把,不嚷亂,你家是王十萬!頭醋不酸,到底兒薄!
只見迎春送壺進來,玉簫仿佛見到救星一般:這不是壺有了!
迎春:琴童從外邊拿到我娘屋裏收著,不知從哪里來的?
要叫我,使小廝如今叫將那奴才來,老實打著,問他個下落,不然頭裏就賴上這兩個丫頭了,正是走殺金剛坐殺佛!
西門慶勃然大怒,指著潘金蓮鼻子,眼睜得滾圓:你這叫什麼話?依你這麼說來,莫非李大姐她想貪這把壺?
西門慶頓了頓:既已找到了,丟開手也就算了,還亂什麼?
挨訓後的潘金蓮只好眾人面前自找臺階:誰說姐姐手裏沒錢?
恁不逢好死,三等九做賊強盜!這兩日作死也怎的?自從養了這種子,恰似生了太子一般,見了俺們如同生刹神一般,越發統沒句好話兒說了,動不動就睜著兩個屄窟窿熊人
誰不知道姐姐有錢,明日慣得她屋裏的小廝丫頭養漢做賊,把人都日遍了,也休要管他!
潘金蓮:可是他說的,有孩子屋裏熱鬧,俺們沒孩子的屋裏冷清
孟玉樓:我說他往你屋裏去了,你還不信,這不春梅叫你來了
轉對春梅:小怪肉兒,快過來,我且問你,你來做甚?你爹可曾到你娘房裏去了?
潘金蓮愣了愣,怒罵:賊強人,到明日永世千年,就跌折腳,也別要進我那屋裏!踹踹門檻兒,叫那牢拉的囚根子把踝子骨崴折了!
不是這等說,賊三寸貨強盜,那鼠腹雞腸的心兒,也就只有三寸大一般
都是你老婆,無非只是多有了這點尿胞種子罷了,難道怎麼樣兒,做什麼恁抬一個滅一個,把人跜到泥裏!
孟玉樓平靜地聽著潘金蓮義憤填膺的訴說,表情似笑非笑,莫測高深
次日,西門府大廳錦屏羅列,綺席鋪陳,西門慶宴請眾位官客
有劉、薛二內相,帥府周大人,都監荊南江,敝同僚夏提刑,團練張總兵,衛上範千戶,吳大哥,吳二哥喬老剛才使人來回了不來連二位,總共就這些客人
正說著,吳月娘娘家二兄弟到了,相互作揖見禮後,西門慶邀請四人同往庭院卷棚中待茶
也是因眾堂客要看,房下說且休叫孩兒出來,恐風刺著他,他奶子說不妨事,就叫奶子用被裹出來,他大媽屋裏走了遭,應了個日子兒,就進屋去了
應伯爵:哪日嫂子這裏請去,房下也要來走走,只是最近老病又犯了,起不得炕兒,心中急得要不的!
應伯爵:哎——哥,如今趁人未到,哥倒好說聲,抱哥兒出來,俺們好好看一看!
西門慶於是吩咐後邊:慢慢抱哥兒出來,休要唬著他對你娘說,大舅、二舅在這裏,和應二爹、謝爹要看一看
吳月娘叫奶子如意兒用紅綾小被兒將官哥兒裹得緊緊的,送到卷棚角門首,玳安接抱到卷棚內,眾人一見,紛紛站起圍攏過來
官哥兒穿著大紅毛衫兒,生得面白唇紅,天庭飽滿,甚是富態,四人誇讚不已
吳大舅、二舅和謝希大每人袖中掏出一方錦緞兜肚,上帶著一個小銀墜兒,塞到孩子包被兒邊上
應伯爵送給孩子的是,一柳五色線,上穿著十數文長命錢
四人交待玳安好生將孩子抱回房去,休要驚唬了他臨了,應伯爵還不住地讚歎:相貌端正,天生的就是個戴紗帽胚胞兒!
忽報劉公公、薛公公到,西門慶連忙穿好戴好官服官帽,快步來到門前迎接
劉太監、薛太監二位皆乘四人大轎,穿過肩蟒,纓槍列陣,排軍喝道,來至西門府大門前
須臾,周守備、荊都監、夏提刑等眾武官陸續而至,皆錦繡官服,藤棍大扇列陣,軍牢喝道……
西門慶請劉、薛二位老太監上坐,兩位太監再三謙讓:還有列位
周守備:二位老太監齒德俱尊,常言三歲內宦,居於王公之上這個自然首坐,何消之講
彼此又謙讓一氣不遠處可見周守備隨從被下人引入另間歇腳,張勝身穿衙服,位列其中
薛太監對劉太監:劉哥,既是列位不肯,難為東家,咱坐了吧
兩太監方才羅圈唱諾打恭坐下,劉太監居左,薛太監居右,每人膝下放一條手巾,西門慶一招手,兩個小廝過來在旁打扇
首先上場彈唱的就是李銘吳惠二優,兩人手中樂器一個彈箏,一個琵琶
周守備頓了一下,放低聲音對劉太監:老內相方才所點,乃是歸隱歎世之辭,今日西門大人喜事,又是華誕,唱不得!
劉太監看了看周守備,略頷首,轉問李銘和吳惠:你等可會唱《雖不是八位中紫綬臣,管領的六宮中金釵女》?
周守備:此是《陳琳抱妝盒》雜記,今日慶賀,唱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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