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 应伯爵山洞戏春娇,潘金莲花园调爱婿 (应伯爵山洞戏春娇,潘金莲花园看莫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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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李桂姐的曲子

上一回发生的大事之一就是李桂姐至西门家求情避祸,西门庆心软答应派来保上东京。六黄太尉再大的火气大概也拗不过太师的人情,李桂姐基本上平安无虞,那故事应该如何推进呢?既然说五十一回是下半部书的枢纽,很显然此事不能就此了结,并且还要进一步扩大化,由此串联出王三官、林太太、郑爱月等一连串人物故事,那么作者是怎么展开的呢?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6017.html

先看回题。绣像本和词话本题目差不多,前半部分还是一样的,应伯爵山洞戏春娇春娇者,李桂姐也。也就是说,李桂姐求情避祸这事在这一回得到新的阐述和发展,并且视角开始转换——以应伯爵的戏贯穿整节故事。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6017.html

李桂姐前一夜躲在西门家避难,忍着无聊陪着干妈吴月娘听了一宿佛经。第二天早晨终于送走了尼姑们,花园美人帮即大大方方地邀请干侄女——李桂姐逛逛她们的花园属地,甚至还一尽地主之谊——金莲见紫薇花开得烂熳,摘了两朵与桂姐戴。不等她们发生故事,应伯爵来了。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6017.html

应伯爵找西门庆的目的还是为李三黄四借银子,即前文所述在一千两银子之上再借五百两。西门庆虽然有的是钱,但一时却拿不出这么多流动现金,于是答应收回外债即借出来。然则上回陈敬济与书童去收债,只收到一半,另一半还留在账上,所以只好让李三黄四过几天再来。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6017.html

反正银子又不是自己花,借不到就算了。应伯爵自己可不能白跑一趟,既然来了就顺便跟老板套套近乎,混一顿吃喝也是好的。正好宋巡按前天送给西门庆一只猪,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顺便请来谢希大,下了水面就着猪肉吃。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6017.html

三人坐下,然后拿上三碗面来,各人自取浇卤,倾上蒜醋。那应伯爵与谢希大拿起箸来,只三扒两咽就是一碗。两人登时狠了七碗。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6017.html

狠了七碗,当形容词活用成动词时,当常见的词转换使用空间时,往往产生出人意料的效果。这一点在《金瓶梅》里非常常见,而到了《红楼梦》则可以用出色来形容。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6017.html

吃喝之间,西门庆问起孙、祝两个帮闲的情况,应伯爵说他们大概已经在去东京的路上了: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6017.html

到那里(东京),没个清洁(平安)来家的!你只说成日图饮酒吃肉,好容易吃的果子儿!似这等苦儿,也是他受。路上这等大热天,着铁索扛着,又没盘缠,有甚么要紧。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6017.html

应伯爵在鄙视孙祝之余也鄙视他们的老板王三官,进而表态自己的站队——清的只是清,浑的只是浑,再进而拍西门庆的马屁:比哥那咱的勾当,题起来把他唬杀罢了。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6017.html

这里有一点点小趣味。要说这个话题是西门庆提起的,看起来很像是应伯爵借坡下驴,然而应伯爵是那么聪明伶俐的人,像他这样的无权无势的帮闲,难道真的看着自己的同行——孙祝二人罹于大祸无动于衷吗?难道他真的铁石心肠因为利益瓜葛而没有半点兔死狐悲吗?我的看法是否定的,此处先行按下待讲完李桂姐再一并分析。

应、谢陪着西门庆喝酒,自然少不了歌曲助兴,于是作者安排李桂姐一连番几个唱段。即便是绣像本,也大篇幅保留了唱词文本,很显然这些唱词本身就有着丰富的信息量,可以说这是为李桂姐量身打造的一串曲子。此处不赘述内容,简单归结一下其中的内涵与心情:

危机来临,心中担惊受怕——思念断肠——独自夜眠思念难耐——泪珠连串流——后悔当初之爱意,导致如今牵肠挂肚——对前程忧心忡忡,充满伤感与失落。

显然,李桂姐是在借曲子表达思念情郎的抽象情感,然而应伯爵却狠狠地借着王三官的事实逐段批评:

当初好,所以担惊受怕也应该——断肠是假,不如放弃罢了——思念有啥可怕,王三官也没被抓东京去,你却在这儿躲着呢——要哭就哭吧,反正你也就只能偷偷哭了——后悔当初相爱?妓女和嫖客你爱什么爱啊,露水情缘你还比嫖客更认真?

应伯爵至此甚至也唱了个曲子:

老虔婆只要图财,小淫妇儿少不得拽着脖子往前挣。苦似投河,愁如觅并。几时得把业罐子填完,就变驴变马也不干这营生。

没想到的是,李桂姐竟然哭起来了!这个脸皮几乎冠绝全书的妓女,竟然也能被人戳到伤心处!

对此——西门庆向伯爵头上打了一扇子,笑骂道:‘你这搊断肠子的狗才!生生儿吃你把人就欧杀了。’因叫桂姐:‘你唱,不要理他。’

情节暂时按下,按照我们的生活经验,此时西门庆的态度到底是怎样的呢?应伯爵又为何要如此欺负李桂姐呢?

这要从李桂姐的眼泪开始分析。

从李桂姐的一段段唱段内容我们可以看出,李桂姐对王三官是真爱了,尽管她一向唯利是图,尽管王三官要典当家中的皮袄才嫖得起她,然而郎才女貌难免不会撞出爱情的火花。可是爱情大抵只属于穿麻吃素的平常人家,无论风尘女子还是贵族姑娘,爱情向来是奢侈的东西,所以当应伯爵唱出苦似投河,愁如觅并、变驴变马也不干这营生时,李桂姐会不由自主地落下伤心泪。

不妨比比,李桂姐上回向西门庆求助时,不过是花容倦懒,无精打采,尚不至自怜自艾的地步,然而如今却当众淌下泪来,无疑,卖笑容易,买泪太难。显然,这回李桂姐是动了真情了

可是,还想跟西门家走亲戚的李桂姐怎么可以对王三官动真情呢?当年背着西门庆接客尚且大不对,何况背着他爱别人(倘若她有自由恋爱的权力,上门求情那时又何必厚颜撒谎抵赖呢)?

已经当官的干爹西门庆不好意思当面羞辱李桂姐,也没必要和她翻脸,然而心中难免没有不平之气。所以,善于察言观色的应伯爵,自然懂得不失时机地为老板代劳,而西门庆也是默认了这一点,直到火候到了——李桂姐哭了——才罢手。

现在新的问题是,应伯爵会不会太狠了点?李桂姐一段段地唱,应伯爵从说话到笑话,再到直接唱曲,甚至李桂姐哭了他还要调侃几句……我们都知道应伯爵和李桂姐本来就是一条船上混生活的搭档,对于已经木已成舟的事他又何必将人往死里踩呢?

我想这是作者特意设计的桥段,在这些地方,他有着异于其他作者更深沉的心思,他就是希望我们看到李桂姐的眼泪,如同孙祝二人的苦!同样是帮闲,孙祝二人不过是傍上了不大靠得住的王三官,结果吃喝不成还差点丢了小命,鄙视之余让人不免同情;同样是卖淫,李桂姐一次次撒谎,一次次逃离西门家,一切都是为了迎接她的小情人王三官,当我们以为她一切为了钱极尽鄙夷之时,却发现其中竟然也有一丝真情在,这同样让人难免唏嘘。

我想这就是《金瓶梅》特别出色的地方,哪怕你觉得西门庆再坏,潘金莲再坏,帮闲再无耻,妓女再下流,然而当你真正贴近他们的生活,你也能看到他们温情的一面,看到他们为了自己的生活,为了自己的情感,不得已地尽力挣扎。如果我们设身处地将心比心,在这样的小说里,无论恶人坏人,无论淫妇妓女,他们有难堪的恶障,然而他们也有自己的深情和真爱,超脱世俗本身的繁华与虚伪,面对人生的乖戾与悖论,或许我们就能够理解作者的深意,不再武断地挥舞道德的武器去评判角色,裁决是非,而是用一颗慈悲的心,用生命和光阴去体验人生的况味,去悲悯那些无可阻挡的生老病死、爱恨情仇。

不过,接下来的故事又有点令人忍俊不禁。

有时候我实在怀疑,《金瓶梅》的作者拥有一副如何的心肠与脾胃,竟能写出如此震撼的文字。就在酒席上一连串插科打诨,逼得李桂姐难过得掉下泪来,忽然间峰回路转,西门庆拉着李桂姐进了藏春坞雪洞。

雪洞就是当年和宋蕙莲通奸的地方,或许这已经成为了西门家人所共知的禁地,谁知道老板什么时候又带个女人进去呢。只是,李桂姐刚刚从王三官的难堪境地逃脱出来,刚刚从思念情郎的悲哀情感挣扎出来,西门庆此时邀请她雪洞一会,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思呢?

如果说惩罚,这大概不算是惩罚,如果是索取报恩,这似乎也不值一提……难道说,他看到李桂姐死心塌爱上王三官,忽然追忆起过去的风流岁月,对曾经那个犹恐相逢是梦中的头牌名妓,变成可远观而不便亵玩的挂名义女心有不甘?对那个财空势败的世家公子王三官心存妒忌?

大概正是多种复杂又病态的心理作用,夹杂着胡僧药的炫耀与欲望贲张,共同造就了藏春坞里癫狂的一瞬,这或许就是本回西门庆复杂心理的一个缩影吧。从前和之前唱曲的惩罚由应伯爵代劳一样,这段雪洞偷欢也邀请应伯爵前来一戏:

小淫妇儿,你央及我央及儿。不然我就吆喝起来,连后边嫂子每都嚷的知道。你既认做干女儿了,好意教你躲住两日儿,你又偷汉子。教你了不成!

这里的偷汉子表面是偷西门庆,然而潜台词却是为老板代言:你既然敢偷了别家的汉子——王三官,你就不必再来西门家套近乎啊,谁真稀罕你认个干女儿?

李桂姐有苦亦难言,只好任由欺负,让他抽个头儿——按着亲了一个嘴。红楼梦》第九回里秦钟学堂里私会男同学香怜,金荣也说要抽个头儿,结果秦钟大怒,由此引发了同学群架。正常情况下,如此私密之事,谁能容忍外人抽个头儿?

正如绣像本批评者指出的,虽欢私如故,而无实心可谈。可以说,从此之后西门庆关于李桂姐的各种爱恨纠缠彻底了结,虽然李桂姐仍还出入西门家,但大概西门庆对她已再无兴趣,他们之间那段若即若离的主顾关系和半真半假的父女关系也从此宣告结束了

二、吴月娘的壬子

上一回两个尼姑送了生子符药和衣胞来,要让它们发挥功效必须在壬子日里行房,然则吴月娘不认识字,大概玉箫小玉也不认识字,吴月娘有什么办法知道哪天是壬子日呢?

作者设计了一个情节,一个篦头的小周儿在西门家讨生活,帮西门庆篦头外加按摩。因为古人头发太长,又不方便经常洗头,所以只能用篦子清洁一下。穷人只好自己篦,西门家当然已经超越了这个阶段。

因为小周儿来篦头,所以就顺带让他帮官哥剃头。这时候吴月娘开始关心风水和时辰,看看是宜还是忌:

六姐,你拿历头看看,好日子,歹日子,就与孩子剃头?

相比于其他人,潘金莲毕竟是个才女,识得几个字。只是她万万想不到,这么点才能又一次被人利用上了!

借着看日历,吴月娘就顺带串到了壬子日:你看看历头,几时是壬子日?

潘金莲:二十三日是壬子日,……姐姐你问他怎的?

吴月娘:我不怎的,问一声儿。

这一天是二十一日,二十三日就是再过两天。不过是问一声儿,旁人绝无知晓,可是吴月娘的怀孕大计马上要大功告成了!

作为对比,官哥又一次出事了。小周儿帮官哥剃头,结果没几下官哥就大哭大闹起来。对于小婴儿,这本是正常现象,然则哭闹之后哭的那口气憋下去,不做声了,脸便胀的红了……憋了半日气,才放出声来

这是官哥的又一次受惊,事实上几乎每一次与外部世界接触,都会让他担惊受怕。很快过不了多少回,官哥就被惊吓致死,李瓶儿也将伤心殒命,而吴月娘则会怀上孝哥,随着子嗣的变化会带来势力的变化,西门家的争宠版图也将再次升级……

二、潘金莲的裙子

本回的开头,西门庆再次进到潘金莲的房里。潘金莲兴奋不已,穿着精致的红睡鞋,玉体横陈于卧榻之上。她倒是想和西门庆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然而没想到的是,西门庆二话不说径直提出后庭花的要求。潘金莲很郁闷,这个原本属于爱机器王六儿的绝活,属于书童小厮才干的没廉耻的事,同样落到了她的身上(这也证明了上回关于潘金莲也沦为爱机器的论断),然而为了宠爱,哪怕是为了争取多几分这个唯一的男人,又有什么办法呢?

作为报答,西门庆答应送她一件好衣裳。可以提要求了,潘金莲要什么呢?她要的是一条玉色线掐羊皮挑的金油鹅黄银条纱裙子,虽然绣像本与词话本关于这条裙子的具体描述有所出入,但类似如此繁杂的字样,大概也不便宜,少不了也得几两十几两银子吧。有趣的是,潘金莲是因为看到李桂姐穿着这样的裙子,所以她也想要……扣除追求奢侈品的快乐不说,如果这件新的漂亮裙子是女为悦己者容,那潘金莲这番勇于向妓女学习的态度实在可谓是转益多师啊!

另一方面,上一回末陈敬济赌牌,输赢出三钱银子又拉李瓶儿垫背补了一些,就在花园里摆下一桌水酒请众妻妾玩耍取乐,这又一次为陈潘偷情创造了良机。

词话本中,这一段再一次出现了潘金莲扑蝴蝶的情节,这有点让人不可思议,毕竟同一部小说里作者是不大会重复自己编织的情节桥段的。幸好这个疏漏在绣像本里得到了很好的弥补。首先扑蝴蝶的重复场景被修改成了摘花,接着陈敬济尾随潘金莲至山后也不难想象,而接下来的对话更是别有韵味:

敬济有心,一眼睃见,便悄悄跟来,在背后说道:‘五娘,你老人家寻甚么?这草地上滑齑齑的,只怕跌了你,教儿子心疼。’

那金莲扭回粉颈,斜睨秋波,带笑带骂道:‘好个贼短命的油嘴,跌了我,可是你就心疼哩?谁要你管!你又跟了我来做甚么,也不怕人看着。’

一段情味十足的对白,尤其是一个又字,既将前面所有的偷情故事一总,也将陈敬济所有的涎脸眉眼一括。然后不做停顿,马上转笔到汗巾上,接下来又从汗巾转回到:

李瓶儿抱着官哥儿,并奶子如意儿跟着,从松墙那边走来。见金莲手拿自团扇一动,不知是推敬济,只认做扑蝴蝶。

三言两语之间即完成了偷情片段,又将词话本的缺陷顺手一抹,自圆其说(这里其实存在两种可能,其一是词话本在前,绣像本在后,绣像本改写者读出此处重复扑蝶的不妥,于是有意做了修改,但心中别着扑蝴蝶的梗,不自主地帮了词话本一把;其二是绣像本无关词话本,这个只认做扑蝴蝶是文本自然的一部分,恰好与词话本重合了。我个人认为,后者的可能极小,若是前者,则或许这个小细节可以作为绣像本脱胎词话本而成的一个小论据吧)。

不过接下来的情节就有点不可思议了。李瓶儿的忽然出现让陈敬济慌不择路,躲进了山洞里。潘金莲只好跟李瓶儿无聊搭讪。

潘金莲:陈姐夫与了汗巾不曾?

李瓶儿:他还没有与我哩。

潘金莲:他刚才袖着,对着大姐姐不好与咱的,悄悄递与我了。

简直是令人喷饭的对白。潘金莲的欲盖弥彰实在太过明显,可是即便如此李瓶儿却没有丝毫反应,更离奇的是,上一回潘金莲毁谤李瓶儿时,李瓶儿心知肚明却息事宁人打破牙和血吞,明明哭着对西门大姐说娘们两个迟早要被她算计了一个,这时候竟然不计前嫌为了荫凉跟潘金莲打骨牌?

更夸张的是,当孟玉楼招呼李瓶儿说吴月娘找她时,她竟然撇下孩子让潘金莲看着!理论上,无论有什么要紧的事,李瓶儿都不可能做出如此举动;而实际上,此时也不可能有任何事关李瓶儿的要紧事。

更更夸张的是,此时的李瓶儿简直傻昏了头,见到吴月娘还能气定神闲地说底下没人看孩子哩,之前李瓶儿不是连潘金莲抱起孩子都感到恐惧和担忧吗?不是连李桂姐抱下孩子也感到焦虑吗?

前文我们说过,李瓶儿的疏忽是害死官哥的重要原因,然则本段文本这样的疏忽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可以说完全扭曲了文本中李瓶儿一心护犊的形象。尽管下文孟玉楼们去帮李瓶儿抱孩子,发现潘金莲耽于山洞之内与陈敬济偷情,落下官哥被黑猫惊吓,一只黑猫的意象又与上下文的白猫、雪狮子相互连线,然而这一段关于李瓶儿的插写实在是难以言说的败笔。而接下来的五回又被公认为是陋儒补以入刻,有没有一种可能性,即从词话本五十二回后半部分潘金莲扑蝴蝶开始,就是陋儒补写的呢?无论如何,文本中部这几回与上下文显得非常格格不入的文字,对于伟大的《金瓶梅》来说,实在是难堪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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