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第二十五回阅读碎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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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阅读碎札

吴营洲文章源自 四大名著网:http://www.sdmz.cn四大名著-http://www.sdmz.cn/50120.html

打秋千
吴月娘在花园中扎了一架秋千,至是西门庆不在家,闲中率众姊妹们游戏一番,以消春昼之困
读到此处,不由地想起我儿时的诸多情形——
我是在冀中平原的乡下长大的那时候,每到春节闲暇时,村里总是在当街竖起一座高高的秋千架,供人们嬉戏玩乐那时候村里的大型娱乐活动几乎没有,这当是为数不多的一种,也为父老乡亲平添了许多喜庆
打秋千的,多是年轻的男男女女当然是以年轻后生为主了看谁打得高谁打得高就给谁喝彩看得人很多几乎半条街的人都会出来看这也是小伙子们显摆自己的绝好机会年纪大的人一般不打,怕摔着小孩子们也不让打,也怕摔着印象里我就没有打过
杭州织造
此回有这样一句话:话分两头,却表来旺儿往杭州织造蔡太师生辰衣服回还……
实话实说,当我看到杭州织造四个字,心头不禁一惊:这杭州织造不是明清时代才有的机构吗?怎么会出现在武松、武大郎所在的那个宋代?
经百度得知:杭州织造是明清两代都在杭州设局织造宫廷应用的丝织品明由提督织造太监主管清朝初年仍旧顺治时曾由户部派人管理旋仍归宦官的十三衙门康熙二年(1663年),改由内务府派官久任
后来一想,倒也释然了:《金瓶梅》一书虽是在拿宋朝的武松、武大郎说事儿,但实际描写的场景等,却是明朝的——当然,这也不能不说这是兰陵笑笑生的一个小小疏漏(附言:是我误读了!此织造并非彼织造!)
褡裢
来旺儿从杭州回来,见过吴月娘后,便与他老婆宋惠莲以她归房里书中写道:惠莲先将钥匙开了门儿,舀水与他洗脸摊尘,收进褡裢去
看到褡裢二字,不由地又想起了我的一些童年往事
我小时候是跟我二姨长大的,我姨父手很巧,会编筐会编席子,会织布会织布袋(一种水桶般粗细约有两米来高能装一百来斤粮食的大口袋),编好或织好后,就拿到十几里地外的集上去卖姨父去赶集的时候,肩上总是搭个褡裢
所谓褡裢,就是一种放钱或放杂物的细长口袋,搭在肩上,两个口袋一前一后通常用很结实的家机布制成,装东西方便,空出两手走路也方便
姨父每回赶集回来,褡裢里总是给我带回点好吃的
据说,褡裢是犹太人发明的,是从西亚渐渐传到华夏的起码在上个世纪的五六十年代,我国的北方民间还在使用
来旺儿·孙雪娥·宋惠莲
来旺儿从杭州回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不是他的主子西门庆或吴月娘,也不是他的老婆宋惠莲,却是孙雪娥书中写道:
(来旺儿)到门首下了头口,进入里面,拂了尘灰,收卸了行李,到于后边只见雪娥正在堂屋门首,作了揖
要知道,孙雪娥的住处,在西门府的最后边,来旺儿若见到正在堂屋门首的孙雪娥,是需经过吴月娘的住处的他为何不先见吴月娘?即便吴月娘此时不在屋(正在花园打秋千呢),也会有个看门的丫头在那他为何要先去见孙雪娥,自然是与他和孙雪娥有首尾的缘故——当然,她老婆宋惠莲在他去杭州之前,是在后边上灶的,他第一时间去后边或也可以合乎情理
孙雪娥见到来旺儿的第一句话是:好呀,你来家了路上风霜,多有辛苦几时没见,吃得黑腪了随后,孙雪娥便往厨下,倒了一盏茶与他吃,因问:你吃饭不吃?来旺道:我且不吃饭,见了娘,往房里洗洗脸着——听听这口吻,俨然就是夫妻小别重逢后当说的话,惊喜与关爱俱在
正说着,小玉走到花园中报与月娘,说来旺儿来了只见月娘自前边走来,坐下来旺儿向前磕了头,立在旁边问了些路上往回的话月娘赏了两瓶子酒吃
随后书中写道:
一回,他媳妇宋惠莲来到月娘道:也罢,你辛苦,且往房里洗洗头脸,歇宿歇宿去等你爹来,好见你爹回话那来旺儿便归房里
由此可知,宋惠莲见到来旺儿后,竟然没说一句话这,也许是有吴月娘、孙雪娥等在场的原因不过,吴月娘倒还真是个过来人,见宋惠莲来了,便知道人家夫妻已经分离四个多月了,于是就让他俩往房里……歇宿歇宿去
随后书中写道:
待惠莲先将钥匙开了门儿,舀水与他洗脸摊尘,收进褡裢去说道:贼黑囚,几时没见,便吃得这等肥肥的来家!替他替换了衣裳,安排饭食与他吃睡了一觉,起来已是日西时分
由此可知,宋惠莲与来旺儿一同进家后,宋惠莲也没有流露出孙雪娥所流露出的那份惊喜(好呀,你来家了)或关爱(路上风霜,多有辛苦你吃饭不吃?),只是尽了一个妻子所应尽的义务(舀水与他洗脸摊尘等)接下来的睡了一觉,当是小别胜新婚吧,只是兰陵笑笑生写得太过含蓄
随后书中又写道:
这来旺儿私己带了些人事,悄悄送了孙雪娥两方绫汗巾,两双装花膝裤,四匣杭州粉,二十个胭脂
但,书中却没有说来旺儿给他的老婆宋惠莲买了什么!
孙雪娥的告密
书中写道:
雪娥背地告诉来旺儿说:自从你去了四个月光景,你媳妇怎的和西门庆勾搭,玉箫怎的做牵头——从缎子起,金莲屋里怎的做窝巢,先在山子底下,落后在屋里打撅,成日明睡到夜,夜睡到明与他的衣服首饰花翠银钱,大包带在身边,使小厮在门首买东西,现一日也使二三钱银子
毋庸讳言,宋惠莲与西门庆通奸一事,估计除了吴月娘、孟玉楼等,已是阖府皆知了因此,孙雪娥知道这事儿很正常而孙雪娥与来旺儿也有通奸,所以她将这事儿背地告诉来旺儿也很正常只是孙雪娥所说的宋惠莲与西门庆先在山子底下是事实,但说宋惠莲与西门庆落后在屋里打撅(男女交合的隐语)是事实吗?我不清楚印象里书中并无明言也许是事实,因为这等事有了第一次,自然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只是他俩落后又在哪个屋里打撅?真的想不出来!西门庆不敢去宋惠莲的屋里,怕小厮们看见说闲话想去潘金莲的屋里而潘金莲偏是不允况且西门庆也没把宋惠莲带出去开个房啥的,哪来的落后在屋里打撅?莫非孙雪娥指的是某天西门庆趁吴月娘在李瓶儿屋里饮酒便约了宋惠莲来在吴月娘屋里和她做一处顽耍那次?也许!
来旺儿的气恼与气馁
来旺儿听了孙雪娥的这番话,自然很是气恼到晚夕,到后边吃了几钟酒,归到房中因开箱子中,看见一疋蓝缎子,甚是花样奇异便问老婆:是那里的缎?谁人与你的?趁早实说老婆不知就里,故意笑着回道:怪贼囚!问怎的!……却被来旺儿一拳来,险不打了一跤儿:贼淫妇,还说嘴哩!……那妇人便大哭起来,接着便是对来旺儿一顿臭骂!(骂得十分精彩,其口齿亚赛潘金莲,恕不具引)几句话儿,说的来旺儿不言语了半日说道:不是我打你,怕一时被那厮局骗了接着又是一顿臭骂!宋惠莲最后说道:怪倒路死的囚根子,噇了那黄汤,挺你那觉受福平白惹老娘骂你那屄脸蛋子!于是把来旺掠翻在炕上,面里鼾睡如雷的了
宋惠莲的剽悍
宋惠莲从来旺儿的言行看,自然知道有人对来旺儿告发了她与西门庆有首尾她自然也很气恼
书中写道:这宋惠莲窝盘住来旺儿,过了一宿到次日,到后边问玉箫谁人透露此事,终莫知其所由;只顾海骂,雪娥不敢认犯
她的骂语,兰陵笑笑生略去了,窃以为会有这样的话:
我若寻出主儿来,我不把淫妇口里肠抅了也不算!我破着这命摈兑了你,也不差甚么
宋惠莲的好一通海骂,竟致雪娥不敢认犯这便可知宋惠莲其时的剽悍了!不难想象,她骂人的口齿恐是不输潘金莲的
孙雪娥的奸情败露
孙雪娥与来旺儿的奸情是如何败露的?
说来也巧:一日,月娘使小玉叫取雪娥,一地里寻不着,走到来旺儿房门首,只见雪娥从来旺儿屋里出来只猜和他媳妇说话,不想走到厨下,惠莲在里面切肉
随后书中说是良久,其实当是此后不久,西门庆因事让小厮到来旺儿家中叫来旺,来旺从他屋里跑出来
以此都知雪娥与来旺儿有首尾
来旺儿真的醉了
书中写道:一日,来旺儿吃醉了,和一般家人小厮在前边恨骂西门庆,说怎的我不在家,耍了我老婆
任谁都清楚,来旺儿因此骂西门庆,是对的!
然而,来旺儿却接着骂起了潘金莲:由他,只休要撞到我手里我教他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好不好,把潘家那淫妇也杀了,我也只是个死
并称:我的仇恨与他(潘金莲)结的有天来大!常言道,一不做,二不休,到跟前再说话破着一命剐,便把皇帝打!
由此看来,来旺儿真的醉了他老婆被西门庆耍了,这和潘金莲有什么关系?
难怪当来兴儿(他与来旺儿有过节)将这一切告知潘金莲时,这金莲不听见便罢,听了此言,粉面通红,银牙咬碎,骂道:这犯死的奴才!我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主子耍了他的老婆,他怎的缠我?我若教这奴才在西门庆家,永不算老婆!怎的我亏他救活了性命!
正是如此,来旺儿便给自己,乃至给宋惠莲,都埋下了悲剧的伏笔
由此看来,《金瓶梅》对世人的劝诫还真是对的:酒色财气真的不能沾
潘金莲的尖刻与诙谐
来兴儿告诉潘金莲:来旺儿扬言要杀西门庆,也要杀潘金莲
来兴儿说这话时,孟玉楼也在场玉楼并不清楚其中内情,便问金莲:真个他爹(西门庆)和这媳妇(宋惠莲)可有?金莲道:你问那没廉耻的货!甚的好老婆也不枉了教奴才这般挟制了在人家使豁了的、九炖十八火的主子的奴才淫妇……
当我看到这句使豁了的,差点儿笑喷
这潘金莲的口齿与头脑,真真是太她姥姥的令人叹佩了,其尖刻其诙谐其绝妙的程度,真真令人当浮一大白!——使豁了的是句一方言土语,意思是使用的次数太多、太费,都被人使得有豁口了而九炖十八火则是在被人反复蒸煮过的
接着潘金莲又道:左右的皮靴儿没反正,你要奴才老婆,奴才暗地里偷你的小娘子,彼此换着做!——此处的言外之意是:你西门庆要了来旺儿的老婆宋惠莲,来旺儿也要了你西门庆的老婆孙雪娥
潘金莲真被气疯了
孟玉楼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及现况后,便向金莲道:这桩事咱对他爹说好,不对他爹说好?大姐姐又不管倘忽那厮真个安心,咱们不言语,他爹又不知道,一时遭了他手怎好?正是有心算无心,不备怎堤备?六姐,你还该说说,正是为驴纣棍伤了紫荆树金莲道:我若饶了这奴才,除非是他亲肏下我来
瞧瞧!瞧瞧潘金莲说的这话!看样子,她真真是被气疯了!其语言简直像个泼妇!
西门庆的弱智
西门庆至晚来家,只见金莲在房中云鬟不整,睡搵香腮,哭的眼坏坏的问其所以,遂把来旺儿酒醉发言,要杀主之事诉说一遍西门庆听了,走到前边,叫将来兴儿无人处问他始末缘由这小厮一五一十说了一遍走到后边摘问了小玉口词,与金莲头说无差这西门庆心中大怒,把孙雪娥打了一顿
西门庆在后边,因使玉箫叫了宋惠莲,背地亲自问他这老婆便道:啊呀,爹你老人家没的说,他可是没有这个话我就替他赌个大誓他酒便吃两钟,敢恁七个头八个胆,背地里骂爹?又吃纣王水土,又说纣王无道!他靠那里过日子?爹,你不要听人言语我且问爹,听见谁说这个话来?那西门庆被老婆一席话儿说的闭口无言问的急了说:是来兴儿告诉我说来
由此可知,西门庆在女人面前,总是特别弱智——他怎么能把来兴儿供出来呢?
宋惠莲的不堪
当西门庆与宋惠莲追查来旺儿的醉话时,书中写道:
正说着,西门庆见无人,就搂他过来亲嘴老婆先递舌头在他口里,两个咂做一处妇人道:爹你许我编鬏髻,怎的还不替我编?恁时候不戴,到几时戴?只教我成日戴这头发壳子儿西门庆道:不打紧,到明日将八两银子,往银匠家替你拔丝去
令我感到奇怪的是,这个宋惠莲每每到了这个时候,便向西门庆提出经济要求这也太令人兴了!因此感觉这个宋惠莲也太有点不堪了!
我想这是兰陵笑笑生在故意埋汰宋惠莲在我看来,即便是一个把钱物看得唯此唯大的妓女,在这个时候也不会说出这等话来
这是不合情理的
关于宋惠莲的不合情理,或许还有一处,就是宋惠莲的穷,竟然向玉箫借裙子穿!
宋惠莲果真就穷的需要向一个小丫头借裙子穿吗?我认为这是不合情理的:
其一,她的丈夫来旺儿是西门庆的心腹家人、买办,不会没有最为起码的钱养活老婆;
其二,她有个情夫来兴儿,来兴儿不会对她没有关顾;
其三,她是西门庆家上灶的仆妇,不会没有最为起码的工资,不会连个下等丫头都不如;
其四,她父亲是个开棺材铺的老板,不是城镇贫民,也不会对她没有关顾
我不清楚,宋惠莲的生活原型与兰陵笑笑生究竟有着怎样的情感纠葛,既把她写得情事很乱,乃至不堪,却又把她写得很有气节,不甘受辱受骗而上吊自尽
来兴儿·宋惠莲·来旺儿
这三个人很是有些纠葛书中写道:
这来兴儿本姓因,在甘州生养的,西门庆父亲西门达往甘州贩绒去,带了来家使唤,就改名叫做甘来兴儿至是十二三年光景,娶妻生子西门庆常叫他在家中买办食用,赚钱近日因与来旺媳妇宋氏勾搭,把买办夺了,却教来旺儿管领这来兴儿就与来旺不睦,两个有杀人之仇
由此看来,这来兴儿虽与来旺不睦,但来兴儿与宋惠莲间,彼此还当是有些旧情的,毕竟曾经好过
然而,当来兴儿向潘金莲举报来旺儿扬言要杀西门庆、潘金莲,西门庆向宋惠莲核实此事时,宋惠莲一口否认,并追问是谁说的但西门庆说出是来兴儿后,惠莲道:来兴儿因爹叫俺这一个买办,说俺们夺了他的,不得赚些钱使,挟下这仇恨儿,平空做作出来,拿这血口喷他爹就信他了?有这个欺心的事,我也不饶他……一番话便让西门庆信了
由此看来,宋惠莲的屁股已经完全坐到了来旺儿这边,与来兴儿已是恩断情绝,乃至反目成仇了
关于宋惠莲的身世及过往,书中自有介绍:
娘家姓宋,乃是卖棺材宋仁的女儿当先卖在蔡通判家房里使唤,后因坏了事出来,嫁与厨役蒋聪为妻小这蒋聪常在西门庆家做活答应,来旺儿早晚到蒋聪家叫蒋聪去,看见这个老婆,两个吃酒刮言,就把这个老婆刮上了一日,不想这蒋聪因和一般厨役分财不均,酒醉厮打,动起刀杖来,把蒋聪戳死在地,那人便越墙逃走了老婆央来旺儿对西门庆说了,替他拿帖儿县里和县丞说,差人捉住正犯,问成死罪,抵了蒋聪命后来,来旺儿哄月娘,只说是小人家媳妇儿,会做针指月娘使了五两银子,两套衣服,四疋青红布,并簪环之类,娶与他为妻(第二十二回)
只是,宋惠莲与来兴儿有首尾一事,书中没有交代想来那一定是个很好的小说素材
潘金莲的睿智与狠辣
西门庆为了和宋惠莲私通方便,便想给来旺儿一千两银子,让他去杭州做买卖潘金莲知道此议后便对西门庆道:不争你贪他这老婆,你留他在家里不好,你就打发他出去做买卖也不好你留他在家里,早晚没这些眼防范他;你打发他外边去,他使了你本钱,头一件你先说不的他你若要他这奴才老婆,不如先把奴才打发他离门离户常言道:剪草不除根,萌芽依旧生;剪草若除根,萌芽再不生就是你也不躭心,老婆他也死心塌地!
一席话,说的西门庆如醉方醒,遂就变了卦——因为潘金莲说的确实在理由此也能感知到潘金莲的超常睿智与超常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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